鄧小巧 x 麥曦茵〈與人同行〉:和你同行,我很愉快

專訪 | by  陳芷盈 | 2021-09-24

約一個月前,鄧小巧推出了新歌〈與人同行〉,有別於那些同舟共濟的打氣歌,這首歌沒有群星拱照,也沒有激昂的旋律,只有歌者獨自緩緩低唱,就像歌曲暗自聆聽著聽歌的人。鄧小巧解釋,這種緩慢是刻意為之,「我不想催促你move on,也不想告訴你前方一定會有曙光,我只是希望透過歌曲和你同行,好比你難過時,我在說:是的,我知道,我明白。」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L6s85oX4aDQ


「城內許多人滿身傷痕 / 仍獨自啞忍」

——那些城內未被聽見的Inner Voice


這趟同行,源於一次求救。兩年前,鄧小巧舉辦了名為「Whatsapp鄧小巧」的活動,原意是呼應大碟《Inner Voice》的「溝通」主題,與歌迷互相了解,卻揭開城內不為人知的傷痛。面對眾多有關家庭暴力、語言暴力,甚至輕生等的訊息,鄧小巧只有「盡力擔當一個聆聽者,希望他們能再堅持多一會兒」。


後來鄧小巧不但聽還有寫,她把傷痛記錄成歌詞,再經由麥曦茵轉化為映像,終成就了〈與人同行〉。「誰每天 / 沿著傷口手臂割花」,說的是被欺凌的學生;「平靜看著別人吵架 / 承受鞭打瘀血不散」,說的是家庭暴力;「同伴對面突然沮喪」,說的是驚恐症。對於這些傷痛,麥曦茵也心同感受:「在這城市語境下,不要說將來,我們甚至不知道如何面對明天。無論是小巧的歌迷還是我的學生,這種纏繞著我們的恐懼及孤獨,都是共通的。」


被控暴動的獨立歌手 莊正:「死唔係咁困難,但亦非容易事」


「城內每日惡夢輾過」

——石田徹也與噩夢都市


在MV裡,麥曦茵以四位主角為故事軸心(陳漢娜、林耀聲、盧鎮業、黃溢濠飾),各自在割裂的空間掙扎,最後從暖光中步出,這才揭示四個割裂空間,其實是同一個巨型裝置。「割裂空間的概念,源自限聚令,而我希望透過裝置表達的是,即使在視覺上分離,但精神上卻共生共存。」


MV的場景裝置與關於死亡的意象,啟發自日本畫家石田徹也的作品,亦源自於麥曦茵的一個噩夢,「當我無法誠實說話,我感覺身體的某部分被扼殺,如同死去。」結合石田徹也的異化,與創作者的潛意識,四位角色活在一個超現實的異世界,那個世界既是虛擬網絡,亦有網路叛客與反烏托邦的元素:辦公桌前的閉路電視、少女面前的黑手套、禁言裝置等諸多意象,彷如密碼般留待詮釋解讀。


石田徹也作品


〈與人同行〉MV


石田徹也作品


〈與人同行〉MV


「詩歌中找養份 / 分享也是一種養份」

——同行是生而為人的責任


音樂與映像聯承,各自又恰到好處:沉重的部分交由映像呈現,療癒的部分則交由音樂處理。於是在MV裡,鄧小巧看似游離於故事以外,卻實際上以一抹暖光同在,誠如很多傷痛無法一起經歷,但有人願意聆聽,已是最溫柔的同行。


鄧小巧解釋,「一個人跌倒很無助,但假若有朋友在旁取笑,反而化解了尷尬。有人見證、肯定你的痛,大概就是同行的意思。」可惜這是個blame the victim」的時代,我們每個人遭受的心靈壓迫只有越來越多,麥曦茵卻強調同行是一個念:「就如兩個人去看鬼片,如果旁邊的人比你害怕,你反而會堅強起來。很多時候我們都是『泥菩薩過江』,每個人都面對苦痛,分別在於痛苦的重量,若未至於承受不了,都會幫助比自己痛苦的人。如果人要共生共存,同行就是義務和責任。」


「仍有我同行 / 一起留神 / 不管遠近」

——兩位「治癒系」的歌手與導演


要真正做到「與人同行」卻不容易,然而,在Youtube中〈與人同行〉的留言區下,幾乎都是「謝謝你」,或是「首歌好治癒」等留言,其中一位歌迷甚至串連了鄧小巧以往的歌曲:「強弱,不藥而癒,將沙拋給一片海,和好,與人同行。」這大概解釋了,鄧小巧的與人同行並非一時,這種與歌迷之間的親密與互信,難能可貴。


自覺出身平民,鄧小巧自言從未覺得自己是明星,「我只是一個歌者,一個很普通的香港人,依然會追巴士、行街市,買薯條也掙扎應否加大的那種人。」這種在地感,也貫徹在鄧小巧對音樂的認知裡,「音樂的本質是要與人接近,總不能歌曲接近聽眾,歌者卻拒人千里。」或許要問當香港再沒有「超級巨星」,再沒有「勁歌金曲」,我們需要的是否不再是帶著歌曲漸行漸遠的明星,而是願意逆著方向與人同行的人?


「我時常在想,歌手的使命到底是甚麼?我曾經迷惘,時而覺得重大,時而感到無力,但現在世界那麼壞,我只能說,盡做。這首歌幫到十個人也好,五十個人也好,也是一個功用。」麥曦茵亦言,「我們只能做到精神上的扶持。」好比在拍攝過程中,演員需要在短時間內爆發情緒,反為演員帶來紓壓的出口。麥曦茵憶述,「拍攝時,陳漢娜要被人從背後粗暴捂口,儘管是演戲,但每次我都會問:你OK?直到最後一幕,她已哭得聲嘶力竭,我再問:你OK?她說OK,然後我問她:爽?她的回答是:爽。」這個過程微小而溫暖,彷彿又解釋了麥曦茵所言的「同行是一個念」,就是這個念,把鄧小巧與麥曦茵這兩個名字串連起來。


專訪麥曦茵:成年人缺席了,電影是自我療癒與成長


和你同行,是痴線還是快樂?


訪問尾聲,筆者不禁問了一個創作人共通面對的難題:在同行或要付上代價的年代,我們應如何選擇?二人近乎沒有猶豫,言辭浪漫,話裡有詩。


鄧小巧先這樣說:「人生而一定有限制,有人說人生最痛不是死亡,而是出生,當嬰孩的皮膚接觸空氣,就有撕裂的痛。由出生到成長,我們每一分秒都在掙扎求存。」麥曦茵續補充:「每個人都有機會做科學家或痴線佬,你甚麼也不做就是正常人,但你做就必須面對實驗失敗的危險,你必須自行衡量。但如果你問我,我們因何而活,我會請你伸手畫一個圈,你把你觸手可及的部分處理後,然後繼續行走,在新的空間再畫一個圈,這就是生而為人的任務。」


這一次,鄧小巧與麥曦茵畫出的這個圈,與年輕世代結伴同行,麥曦茵續說,「下一首歌,我們希望可以和上一個世代連接和交流。」換句話說,鄧小巧與麥曦茵的畫圈之旅將會持續,值得期待。



Venue: The Stadium


麥曦茵 Makeup n hair: Tammy Au Makeup


鄧小巧 Makeup: Leo Tam

鄧小巧 Hair: Wing Wong@ The Attic

Venue: The Stadium


麥曦茵 Makeup n hair: Tammy Au Makeup


鄧小巧 Makeup: Leo Tam

鄧小巧 Hair: Wing Wong@ The Attic



〈本文內容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並不代表「虛詞.無形」及香港文學館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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