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侏羅紀】古文今讀，危機四伏？

陶潛辭官隱居，展現熱愛田園、厭棄官場的真我本性，跟今時今日香港的移民潮有關？范仲淹《岳陽樓記》的政治胸懷又何必跟現今的官員相比？別提甚麼與民同樂好不？所謂古文今讀，真的要小心中伏。

筆者有一位朋友，上星期收到匿名投訴，提及在課堂教授陶潛的《歸園田居》，因陶潛厭棄官場的生活，為表情志，保有真我，決定辭官歸田，隱居避世，陶潛啊陶潛，你就潛藏遁隱，今天的中文教師卻因為你潛進了白色恐怖的深淵。課堂上有同學就問，古代官場的問題在哪？讀了許多文人故事，都是官場黑暗，同流合污，黨派之爭，於是為表清白，潔身自愛，即便屢遭貶謫，甚至流放漂泊，以死明志，也得持守高潔，若非如此，我們的端午何來休假休學？屈原是被屈死的，感謝他的犧牲。

然而活在當下的一眾教授古文的老師，會否白白犧牲？學生聰明機智又舉一反三，常以古文比對今天，然後反思和解讀，問了一堆不好回答的問題。最慘的是，教師一答：我們不便討論政治，回歸文本的那個時代就好。可是明明、偏偏，該文正是政治啊！不便討論的話要學甚麼呢？自古文人為官，文學有重重的政治意識和情志，是冰封三尺的問題，一觸及此，以今天香港的政治環境和氛圍，以顏色劃分忠貞的變態常態，最好的回應該是：不解釋，明就明，靠精讀，考到試，合到格就夠。不必論及意識形態或情懷志向，陶潛不代表我，李白不代表我，屈原該死，課堂鐘聲響起，下課。

回說朋友一事，因為同學提到陶潛不喜歡官場便辭官隱居，跟現今的香港人不喜歡如今的政治環境便選擇移居，過自己喜歡的生活，是否可以這樣理解？我朋友大致回應是：「唔……或許吧！每個人都有選擇過自己喜歡生活的自由和權利。但我們還是回歸文本，只看陶潛就可以了。」

豈料不過兩天，一封匿名投訴便穩穩地放到校長的辦公桌上。被召見是常識吧！投訴是「老師深黃，引導學生反對政府，鼓吹移民，令學童也想移民，不想返學。」幸好，校長是明理人，也由於匿名，不知怎樣回應和處理，便提點一下友人，小心同學無端的問題，三思才回答。小心同學？三思回答？這是現今在教學上應有的態度？所指的三思，是關於古文今讀今解的三思，回首昔日的香港社會，需要如此煞有介事嗎？

古文不能今讀，古今不盡相同，難以鑑古知今，對嗎？

【教育侏羅紀】老師也移民

於是筆者想起，高中文憑試12篇指定古文再加8篇，會否加重了教學上的心理負擔，像在一條既定路線上多放置8個捕獸器，又或像《奪寶奇兵》式電影中的重重機關，一不小心便踩了地雷或是什麼的裝置，隨時粉身碎骨。不不不！別太敏感！新加入的《曹劌論戰》講忠君愛國，好穩陣，政治正確；《滿井遊記》講袁宏道收到哥哥寄來進京的信，獲提拔晉升的愉悅心情，好開心，莫大榮幸；《左忠毅公逸事》讚美左光斗的知人卓見，國事為重、不計較個人生死榮辱的品格，好榜樣，值得效法。因此，筆者是太過杞人憂天了，讀這些古文，正要借古人之品格，育我今天的學生。

筆者在此鄭重道歉，誤會了，對不起。古文之美，古文之德，古文之義，不容忽視。筆者也清楚知道不是「捕獸器」，不是「陷阱」，不是「機關」了。我們身處我城，心繫家國，先國後家是正常又合理的事，多讀這類古文才真正認識我國的優越文化，看來我的朋友實在膚淺，當時應該回應：「陶潛選擇隱居，是他厭倦官場，身心的疲倦是正常的，回鄉歸故里也是一件幸福的事，與今天移民移居無關。」

不過不要緊啦！

筆者每當看見空中飛鳥，暗下期許，候鳥會在最好的氣候回來。當下，遠帆的孤影也好，鐵翼沒入雲裏亦好，筆者還是暗爽，親友手上也有去程機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