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1』字,就是四個單身者」,這個令「雙十一」成為單身日的理由會否太牽強?本來就是商人想出來的促銷活動,卻已漸漸被接納、成為我們生活一部份。然而,四個「1」字並不一定意味單身、孤獨;四個「1」字緊緊挨在一起、互相纏疊,也不代表不寂寞。
由「虛詞.無形」舉辦、名為「愛情中的孤獨因子」分享會就在11月11日,銅鑼灣駱克道「了了」舉行,由電影導演麥曦茵及詩人劉芷韻擔任嘉賓,以及著名文化評論人鄧小樺擔任主持人。三人均在情場打滾多年,愛情亦經常是創作的靈感來源,單是分享自身經歷和感受,已讓人產生無數想像及思考。
《新世紀福音戰士》中的孤獨
鄧小樺一馬當先表明自己是單身主義者,卻發現承認獨身需要膽量、甚至是一種決志。她問嘉賓在成長過程中是不是孤獨的人,劉芷韻笑說自己擁有許多朋友、相識滿天下,卻不代表不孤獨。她想起日本動畫《新世紀福音戰士》,因為它表面上講述男孩與機械人打怪獸的英雄故事,實際的主題卻是悲哀的深刻孤獨。例如小男孩碇真嗣不被父親關愛、沒有人喜歡他、被笑是「中二病」,這種「被全世界疏離的感覺」使他陷入痛苦及仇恨。因此當碇真嗣有權決定的時候,他渴望全世界的人都消失,因為沒有個體,就沒有孤獨。
麥曦茵也對於福音戰士帶出孤獨感很有共鳴。麥曦茵指:「碇真嗣的孤獨是來自以二元化的眼光看異性。」——他缺乏父愛,而且沒有兄弟,只有母親及異性朋友,但在真嗣腦中,他與這班女性都不是處於平等,要麼就是母親的化身,要麼就是性對象。這是麥曦茵對於《新世紀福音戰士》這部「反英雄主義」、呈現軟弱的動畫的解讀,她亦承認它確實存在真實性。
麥曦茵憶述自己是獨生的,經常被「放在」鄰居或親戚家中,一方面是非常自立的個體,一方面又要不斷融入一堆小孩中。她的童年就是這樣不斷與不同小孩修好,需要進入許多不同圈子,深深感受到權力與階級的不平等。「例如佢可能大隻過你,或者佢年紀大過你。」這樣就有權有勢獲得更多資源(本來資源是平均分配的)。階級在無形中迫使人互相排斥、孤立,並引伸出欺凌問題。
愛的無理與缺陷
劉芷韻作為過來人,認定「拍拖會使人不自覺地尋求安慰」。許多港女對男友生氣,縱使欠缺邏輯,令人感覺無理取鬧,其實是源自於她們渴求「完全的愛」。劉芷韻深入剖析當中心理,即是「我嘅優點唔使睇,缺點睇到都會愛埋」這種扭曲而極端的想法。這反映她們內心充滿許多傷口,認為自己非常不完整,很想被愛、被肯定、被覺得是完整的,這正好解釋人們「為甚麼戀愛」。
麥㬢茵由此想起一個故事,是林二汶對她說的一個「童話」︰世界上有一大堆三角形及有缺口的薄餅,它們努力尋找自己的「另一半」,直至一日三角形終於找到一個合適的薄餅缺口,便嵌入其中、兩者融合成為一個圓。它們一直快樂地滾動,直至三角形變大了、從缺口中掉下來,薄餅便說「同你唔夾」、「襯你唔起」,然後走開了。後來三角形見到一個圓形,它便感到驚訝,原來生存也不止有三角形與有缺口的薄餅,如果自己本身是完足的,根本不需依附或被依附。這啟發它原來不必填補他人、不必成為誰的「另一半」。於是三角形的稜角漸漸消失,成為完整的個體。
鄧小樺有所感悟,認為那些有缺口的薄餅是不完整、等待被填充的人,但其實是可以靠個人的力量將自己變得完整。麥曦茵想起盧凱彤的一首歌,叫《之所以是我們》,她認為:若在一段關係中不斷妥協、不斷放下自己,終會走到一個地步是「我遷就到咁樣其實我同所有人都相處到㗎喎,喺你身邊就晒你嘅唔一定係我。」她又慨嘆感情難分對錯:「你啱,我都無錯。」
所以說,沒有所謂的Mr Right,沒有所謂的另一半。兩個獨立的個體本來就並非為了對方而存在。
愛情囚禁 如何甩身
劉芷韻坦言單身的優點是自由,就這麼直接。她與伴侶關係穩定,在那十年內都沒有追求者,感覺被標籤,一旦與他人牽手、擁抱便是出軌、傷害關係。但她苦苦地質問:「你如果唔拖我唔錫我,又唔容許我同其他人咁做,咁同囚禁我有咩分別?」可見戀愛是兩個人互相餵養的過程,所謂愛情囚禁不一定是諸多規限,有時令對方感受不到愛,是一種更可怕的囚禁。
鄧小樺想起游靜曾與她分享的一個故事,是一個女人結婚廿年,「自己與自己出軌」:一個人上演激情的獨腳戲。麥曦茵提醒,小圓一直跟著大圓走、活在它陰影之下,反而不利小圓開闢自己的道路。儘管割裂是痛苦的、血淋淋的,小圓甚至要多繞幾圈才能擺脫大圓,但愛情一旦淪為附屬性質,便不宜留戀。
四個「1」字 如何戀愛
「雙十一」取景是四個「1」字站得遠遠的、有距離的,因此象徵四個單身者。但是若然我把四個「1」字都畫在一起、交繞纏疊,又是一種過多的干預、過多的囚鎖。四個「1」字可貼近、可疏離,好像人群一樣離合無常,不變的是我們當中總有孤獨的因子在浮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