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與編輯的共生關係

其他 | by  彭依仁 | 2022-10-17

(編按:港台作者近日群起討論稿費問題,彭依仁撰文說明自己看法,談到作者與編輯其實是種共生的關係,並舉歷史為例,闡述寫作如何體現金融資本主義的本質,現代作者的定義則是由「群眾」的出現而被形塑的。)


其實作者與編輯是一種共生關係,再明星級的作家,開價再高,如無編輯付得起稿費,一樣無利可圖。寫作最體現到金融資本主義本質。

我很少在意一篇文章或一首詩作會賺到幾多錢,因為我知道文字本身就經濟價值來說不值多少,它是我輸出思想的一種技術裝置,藉符號排列達成歷史上的任務而已,退一萬步來說,我也希望藉寫作達成自己文字或思想上的突破。

但會刊登出來,或有稿酬,或兩樣都有,也是很關鍵的事情,因為1. 只有刊登出來才會對這個社會/文藝圈子有影響力,2. 基本稿費意味着我沒有浪費時間做無用的事。

第一段說寫作最能體現到金融資本主義的本質,我必須回到波特萊爾那些「美學珍玩」:波特萊爾當然嫌惡那個「發達資本主義」,但我想他也很清楚,一切寫作,都是靠報章雜誌養起來的,而這些媒體背後,又反映了資產階級或他們那種文化霸權的品味和鑑賞方向。

再猥瑣的情色文學,比如《回歸綫上》系列,甚至《O孃》等,只要他們發掘到投合品味的地方,也可以當作有點辣的前衛作品來欣賞。

再傳統,再展現人文關懷的作品,一旦不再刺激他們的五官和腦袋,就不再為人所記得,我覺得法蘭西斯.雅姆(Francis Jammes)寫驢子的詩很能感動我,但只有中譯者莫渝,法國也沒幾個評論家會談論它們。

西方傳統上,文人寫作與金融權力中心有一種密切的關係,在中世紀歐洲,尤其是法國,作者聚集在教會和宮廷周圍,這並不只因為這些人識字,更因為錢都在他們的口袋裡。到了近世西方,隨着各國發展自己的文字和識字人群,加上在某些國家,部份新教徒家庭藉資本累積和再投資發展出近世資本主義,文學走進高雅家庭和上流社會。

現代作者的定義是由「群眾」的出現而被形塑的。當然各國群眾也有不同特質:在當今中國,文學是由韮菜來定義的。

近二十年前,當中國大陸社會仍然對各種西方新思潮趨之若鶩,文學(或有文學價值的詩歌)成為地產發展商附庸風雅的裝飾品。當時有部份地產商,在推銷新樓盤時,會舉辦詩歌朗誦會。這種附庸風雅的行為,與這三、四十年來大陸詩歌對西方現代文學作附庸風雅的摹仿,其實很匹配,也有其歷史的必然性。任何學習文化的人,首先必須附庸風雅,要有附庸風雅的能力,首先必須要有能力附庸風雅的人來付錢,要他們肯付錢,除了要讓他們欣賞附庸風雅對象物的價值外,更重要是要讓他們覺得這門生意有龐大的市場:憑藉寫作和文學欣賞,他們也可以孕育一群有車有樓,付得起錢欣賞和創作更高雅文學作品,或搞文學活動的小資。

然而當社會經濟回到戰時共產體制時,這些小資將會是第一批像露水消失的人,然後寫作將會從售樓大堂轉移到地下室,在那裏,一個個曼杰什塔姆將會像異形一樣,靜靜成長,並伺機向鐵血戰士逆襲。


稿費這回事


(標題為編輯所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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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依仁

詩人、評論人,著有詩集《灰鴿自由行》、書評集《日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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