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藍店分手可以很容易。平時就無幫襯,沒有愛過,根本無從抵制。與愛過的藍店分手,也不是太難,畢竟可以代替的還有很多。最困難的,是和藍色的個人護理店分手。想說的,其實是佬編幫襯了十幾年的理髮師。
他是個既親密、又陌生的人。親密在,他很了解我身體的狀況和變化,有時候甚至比我更了解我自己。頭頂的頭旋有幾多個,左旋還是右旋,他一定比我更加清楚。而隨著年歲遞增,他也會改變手勢,以配合那改變了的髮線髮質。這種由時間磨成的契合,帶來的安全感,令人每次剪頭,都不用擔心會瞬間變柒頭。這在佬編流離浪盪的剪髮史上,是十分難得的。
但他也是一個很陌生的人。我們從來都不了解對方,是去到連基本資料也不知道的程度。佬編只知道他有個女兒,而他連我的名字也說不出來。讀書時候無論在什麼時段去幫襯,他都是問一句「唔駛返學呀?」。畢業後,這句話自動升級變成了「唔駛返工呀?」。佬編很欣賞他這種半黑不白的灰色幽默感。
剪髮時間一般來說都是吹水時間,但我們之間甚少聊天,他默默剪著,我默默坐著。他不會探聽我的事情,我也對他的生活沒有興趣,雙方就各自守在自己的圈圈裡,唯一的連接點,就是那雙在頭上飛舞的鉸剪。佬編很喜歡這種難得的equilibrium。無需要夾硬傾計的理髮服務,才是高質的理髮服務。毒撚時代曾經幻想,這種minimal但不失親密的關係,理應成為社會上各種人際關係的理型。
不過也是多得偶爾才有的吹水,才知道原來他是個藍絲。細想起來,理髮師當時沒有大爆發,其實不是因為我們相識多年,而是金錢利益所在,他沒有得失一個熟客的理由。而佬編不剪頭髮,也不是為了錯怪好人,而是擔心重新適應新師傅,會不習慣。
如果抵制也有分高貴可恥的話,這絕對是可恥的抵制。因為這純粹是軟弱的後果,而不是堅決的自主決定。而這份軟弱的副產品,每天都在不停生長變長。佬編理髮師生意是損失了,但佬編總覺得,輸的其實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