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擊的平台】真心話大冒險——專訪「佬訊」

眾所周知，佬編F（左）和J的受訪原則是︰不出鏡，不見樣。（攝影︰李卓謙）

一包煙、一支啤酒、一煲魚香茄子，佬編要的東西很簡單，一如他們的穿衣態度，強調Polo不反領、襟花插啱窿、pants boner有救，不是要mean你，他們真心相信，最好的穿著就是less is more。讀佬訊文章，之所以喜歡，除了有圖有真相，遣詞用字也是火藥引，引爆時尚大笑話、醜人多八怪，令人喪笑，或會心微笑。跟佬編談時尚，其實也是談寫作，less is more處處適用。

「佬訊」在臉書上極為活潑，目前每星期平均發表三篇文章，累積了粉絲高達三萬多名，但佬編F（Fred）與佬編J（Jonathan）的真面目，卻一直鮮為人知。做訪問或出席講座，他們一律要求遮樣、戴面具，拒絕露面絕非故裝神秘讓你有個驚喜，即使再靚仔，他們只希望還原基本步——以事論事。

「因為輪廓同鬚根問題，好多香港人都不適合外國的剷頭、油頭。」偏偏大家都鍾意「冇嗰樣搞嗰樣」，F一針見血指出，一經時尚雜誌「吹奏」，滿街滿巷都是不堪入目的怪相，大概只有「只緣身在此山中」的人，才會見怪不怪。

還原基本步 笑看喪chok時尚界

打造、優化、亮點、加大力度，羅湖以北的語言固然不合港人胃口，企劃、主理、著用，直接將日系潮流雜誌的用語搬字過紙，又有幾多人buy？「文筆問題很嚴重，呢啲terms只可以chok feel，但閱讀的時候未必舒服，有時甚至睇完了，都唔知佢講乜。佢畀唔到閱讀體驗你，只係一堆字。」時尚雜誌的讀者，大部分同時是時尚用家，身為讀者無法獲得閱讀經驗，身為用家又不得其門而入，雜誌之於他們，到底有何意義？J怎麼想都無法明白，既然別人的文章看得不夠過癮，乾脆我手寫我心，與當時同在智庫工作的F發起「佬訊」的革命來——竟然又成功喎。

魯迅是「橫眉冷對千夫指」，「佬訊」呢？不用橫眉冷對、也毋須努力迎合你只配做犧牲品，在「客戶永遠是對的」的世界，地上本沒有路，拒絕被客戶牽住鼻子走，也便成了路。「時尚界只係講brand、講潮流，坊間冇judgement，冇judgement其實討論唔到，因為連帶削弱了思考。」嘗言這個世代沒有人想聽真心話，但「佬訊」就如一面古惑的鏡，睇得愈多，愈知道我們需要的，不過是說真心話的勇氣。

J接著F補充︰「點解我哋有人睇？因為我哋講到真心話。我哋講我哋想講嘅嘢，而唔係講brand想聽嘅嘢。」「客戶永遠是對的」，但客戶即觀眾，觀眾的眼睛，始終是雪亮的，難怪上門來找「佬訊」合作的，依然陸續有來。「著衫沒有對錯，我們只是為大家提供多一種選擇，buy唔buy是大家的事，不一定要認同我們。」

兩位佬編分享他們的枕邊書。（攝影︰李卓謙）

Stephen King的On Writing非常實用，啟發了佬編F寫作的自律性。（攝影︰李卓謙）

跟Stephen King學寫作 與蔣勳練習孤獨

記得葉劉當年講過，「如果我連髮型都捍衛唔到，又點捍衛香港治安？」，雖然「掃把頭」背後其實不安份地以衣飾穿搭，隱藏著個人意志與選擇自由，但美學實踐與美感認同這回事，還是有高下之分。「佬訊」的審美觀獨特卻不離地，眾人皆醉得來又尋求眾樂樂的快慰。猶記得村上春樹去年再次失落諾貝爾文學獎，「佬訊」極速撰文回應，將村上春樹毫不起眼的大紅運動短褲，寫成寄寓人生熱情的獨特物事，行文間更插入了村上春樹多部作品名稱，將文學的互文性發揮得淋漓盡致，mean得來不失氣度，大膽之餘亦顧及體面，文字功力可見一斑，J直指多得一套《偽術真相》，讓他明白美感到底是甚麼。「那是一套漫畫，講一個專做藝術贗品的商人，裡面有豐富的藝術史知識，培養了我的美感與審美觀。」

除了日常針砭潮流時尚的文章，J還負責「一支公飲食地圖」，獨處變成了必要的修行。「我覺得現代人面對的一大問題，是沒辦法學習孤獨，無法跟孤獨相處。今時今日，原來有不少人覺得自己一個人食飯是唔OK的。」蔣勳的《孤獨六講》就是J的枕邊書，向他揭示出獨處之圓滿，接近solitude而非lonely，前者不帶價值判斷、後者卻切中負面語境，佬編日常用字之精與準，其來有自。

F跟J一樣，平日閉門練功，他讀Stephen King的On Writing，發現寫作的人需要紀律，之於寫作，也之於閱讀。「閱讀理應是一件很universal的事，依家唔係文盲時代，每個人都應該有能力去閱讀。」回想今年的香港書展，水準迫近新低，當閱讀變成另一種消費模式的時候，閱讀同時也變成了一項挑戰，大眾閱讀不再是為了探索及享受另一個世界，而是為了完成現實世界中更多的難題，因此旅遊有旅遊天書、考試有考試攻略，閱讀成了齒輪的一部分，冇癮。要在閱讀的世界還原基本步？J如此祝願︰「閱讀可以是一件很輕鬆很輕鬆的事，任何人都做得到。」

街市熟食檔最適合佬來覓食。（攝影︰李卓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