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年代,每日放學都會在銅鑼灣一帶流連,其中一個常去的竇叫做「阿貓地攤」。那些年,去Cafe Hea的熱潮剛剛興起,那間位於京士頓街,現在「大IT」樓上的第一代阿貓地攤, 算是港島區的元祖Cafe。那個場面積頗大,中間還有一間吸煙房,少女們一邊抱着貓一邊吃着意粉。除了貓是不可或缺的主角之外,另一個特色是Cafe近門口位置擺放了不少本地Indie Band的唱片,例如粉紅A、在草地上、22Cats等,相信這間店的老闆很喜愛,也很支持一眾本地Indie Music創作人。因此,Cafe不時會邀請一些素人歌手來表演。
有一日,我們如常到阿貓地攤,碰上一場小型音樂會,眼前有兩名少女拿着木結他,感覺年紀跟我相若。那次,算是第一次見過妳,儘管記憶已很模糊。不久之後,《始終一天》在叱咤903熱播,大家開始認識at17,我也記起了,妳們就是當日「沒那些標準的美貌」的少女組合。
幾年後,妳們已經有相當的知名度,《The Best is Yet to Come》、《三分鐘後》、《Never Been Kissed》都是大家唱K必選的歌。當時,在機緣巧合之下認識了潘姐姐,她叫我去演藝學院為「潘迪華 x at17 Jazz up for the party」音樂會幫手,其實主要在後台摺場刊,等睇Show。當我拿着一箱摺好的場刊走過台側,看見妳坐在台上不遠處,為當晚演出作最後準備,非常認真地練結他,那刻的妳嚴肅得有點兇但很有型。
往後在各種大大小小的工作場合偶爾會遇上妳們,雖然未有太多的交流,但我總是覺得二汶面對任何人都能夠隨時想到一些話題,總是很開朗,她可能就是《那年十七歲》中提及的「瘋瘋癲癲」的那位;而妳相對上比較沉默,應該就是「平平靜靜」的那位。在我們見過好多次,估計妳大概認得我的時候才敢跟妳打招呼。
2013年的「盧凱彤Ellen & The Ripples Band V Live」,是妳展開個人發展後的第三個個人演唱會。我收到Mark的電話,問我要不要參與「V Live」的插畫部分。雖然該創作(在一本《1984》小說內畫畫)預先在Studio錄影好,到妳在Encore唱出《People have the power》的時候投影在大螢幕,但那一刻我很感動,或許是自己的繪畫第一次出現在3500位觀眾面前,或許是因為妳對這首歌的演繹深深觸動了我,相信兩種解釋都是對的。幾年後,有次在「人山人海」開會,妳跟我說那本《1984》妳一直都好好Keep住。
在at17年代,大家都知道二汶的唱功很好,而妳就彈得一手好結他。「V Live」是我看過最充滿力量的演唱會之一,在此之後,我知道了妳不只是個出色的結他手,更是難得在這個全球化年代能夠獨當一面的歌手。
那一年,也是妳確診患上躁鬱症的一年,讀過妳在報章訪問中描述,治療過程令妳的情緒處於痛苦的邊緣,得靠朋友的支持、藥物治療,才慢慢穩定起來,妳也嘗試用繪畫來抒解心中鬱結。若非妳公開這個病情,我並沒有看到妳的痛苦,甚至覺得在公開場合中出現的妳比以前更有笑容、更開懷。事後想來,我感受到妳近年一定很努力很努力地,透過正能量去對抗病魔。
(Leumas To 漫畫作品中的盧凱彤與at17)
有兩件事是我一直很感激的:
去年公司有單Job,為一項慈善活動邀請歌手到學校進行探訪和唱歌。由於不是商業項目,只能提供象徵式的車馬費,但妳二話不說就答應了。當日中午活動結束後,妳立即趕回家收拾行李,準備出發去機場,如果早上不是要出席活動,妳本身可以選擇多睡一點的。而且,妳完全沒有計算過以近乎義工身份參與該活動會得到什麼回報,例如會不會有Media報導,會到什麼Grade的學校探訪等,妳都沒有過問,反映妳是單純地盡自己的能力為社會做多一點。
最後一次合作,是妳為我的第一本個人出版寫推薦,妳更親身參與我們2月在台北舉行的一場新書對談。我知道「人山人海」一直都很願意幫助和裁培新人,而妳是當中最年輕的成員,多年來有很好的前輩在妳身邊。轉眼間,妳已經漸漸繼承了他們這種胸襟,樂意去幫助更多正在等待機會的後輩。
8月5日,妳默默地離開了,但妳為我們留下了不少回憶和影響力。在初出道的時候,妳和二汶告訴了大家在偶像歌手主導的樂壇裏還可以有其他選擇;妳在at17漸漸建立起大眾喜愛的形象和風格之後,毅然決定要獨立發展,但短短幾年間讓香港和台灣樂迷重新認識了更有個性、更立體的Rockmui,證明在合適的市場策略以外,還可以有其他選擇;妳經常為其他歌手的演唱會擔任樂隊結他手,說明了藝人除了站在舞台的中央,還可以有其他選擇;妳在金曲獎頒獎禮上「出櫃」,鼓起勇氣向社會大眾表達了在異性婚姻以外,還可以有其他選擇。
《親愛的瑪嘉烈》中唱道:「 誠心祝福妳,捱得到新天地。」我們這一代的慘綠青年,常常覺得身處世界十分無助;而你所做的一切,卻讓我們相信世界有更多的可能性。
(圖片提供:Vic Shing @Music Surveilla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