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頭上翻揭這本《雷聲與蟬鳴》是初版,單純樸實得如我們的七十年代。書內除了目錄,甚麼資料也沒有。出版年份還是在《回看也斯》一書中重拾出來,那年是一九七八。認識也斯約在七十年代早期,是通過駱少平和小克。那真的是一個好年代,文學、藝術、詩和電影,校園內郊野外歌聲不絕。《雷聲與蟬鳴》的詩就是寫在這十年間(1965-77)。書內刊登了一組插畫,但沒有畫家的名字。初看似是和也斯合作多年的駱少平,再看又似是蔡浩泉的作品。記憶真是個糊塗蟲,我終於找到作者是駱少平。難道真的忘掉了我也很受駱的影響嗎?難怪在插畫中依稀地感覺到自己的影子。
據《六步音》一書,吳煦斌回憶一九七五年的夏天在東涌。當時小克想拍她寫東涌的詩,參加幻燈片攝影展。這天很熱,她在田徑上走了很多路,其它的記不清楚,唯獨也斯將細節全都寫在快報「我之試寫室」裡。也斯用文字就像用錄像,我想像他在夢裡也在寫詩。他熱愛生活,把經驗和感知都投放到文字和詩行裡。很多和朋友生活的日子,都活在他詩的世界。我們都喜歡乘風帶浪往離島旅行,蒲苔島、東平洲、烏蛟騰。他描述了在東平洲和友人渡過的一個晚上,當時我也在那裡。記得漫天的星星和小屋,眾人都在一起蓆地而睡。年輕的日子,真純而美好。
七八年也斯赴美修讀博士學位,八四年回港。我和家昇也於七六年建立影室。他回港的一年,在我家的一次聚會裡,寫下「看李家昇黄楚喬照片冊有感」一詩。其後的日子,國內詩人紛紛訪港,我在影室拍下他和辛笛一起共讀《手掌集》。一九九七年,我們移居加拿大,大家聯絡少了。九年後,在二零零六年,也斯特地來多倫多,慶祝我們新搬進一幢三層式的舊樓房。當時我們還在搶著時間裝修,屋内拆的在拆,穿牆破壁,混亂得如一片戰場。說是慶祝,有點過早,也斯卻從容,説説笑笑將經歷寫進〈吉石大道五十號〉一詩裡。我們感激他將我們人生一個重要的階段,過去的、現在的,都一併交織下來。二零一一年,我們在畫廊舉辦「多城對話」,邀請了七位多倫多藝術家,以作品對他的詩作出回應。他來不及參加開幕時安排的詩朗誦,他女兒安文來了。她是讀了也斯〈一個尋常的雨天〉還是〈見雪〉?噢,對不起,又記不起來了。
是誰說的呢?也斯的聲音,究竟近雷聲或是近蟬鳴?也斯熱愛生活,熱愛香港。當人們都在東張西望,他卻在培養家裡的盆栽,聆聽冬夜電車的拐彎鳴叫。他重整散落的家具。候車時,不忘記給N寫詩。如果說蟬鳴是香港的聲音,他確是。時而溫婉細膩,時而尖銳睿智,並且堅持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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