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站在地球上,如同小丑踩球,前行而必須保持平衡,把星晨輾進被遺忘的時間,避過飢腸轆轆的黑洞,來到此時此刻,戰鬥未曾停止。眼前的現實就是昨日的賽果,被排除的無數未來像培育失敗的怪物,被棄置於杳無人煙之荒原,成為一座意義不明的遺跡。戰鬥殘留的密集疤痕被當作無法解讀的文字,把過去的希望封存,縈繞的只有燃燒不盡的肅穆散發的淡迫氣味。
這些日子以來,幽深的黑夜爬滿了現實的裂縫,傳來某種不知名機械的運轉之聲,你看不見它,只能想像各種由此而來的破壞。我想起動畫《地球防衛少年》中被誤導簽訂參加生存遊戲的一眾少年,每次揀選一位坐上巨型戰鬥機械人Zearth,與來自平行世界處境相同的對手展開地球淘汰戰,在四十八小時內無法擊倒對方,自己的地球便會立即毀滅,而由於機械人以生命為燃料,每場戰鬥消耗一命,故不論勝負,等待駕駛者的都是必死的宿命。在如此嚴酷的規則下,無生可貪,無死可怕,把內在的善與惡直接投射在行動上。有在大限前盡情滿足慾望而引火自焚的狂妄之徒、有趁機復仇卻被命運作弄,最終飲恨而亡的性侵受害者、有願意在死後把心臟獻予患病友人的善人,亦有因母親嘗試自殺而一度懷疑守護不完美的世界之意義的厭戰者。不管每個人的選擇如何,無情的淘汱機制依舊按照自身的法照運作,如一塊無字的墓碑,單是豎立便暗示著犠牲的不可避免。在嚴峻的處境中,戰鬥並不只限於駕駛倉內的二人,地球上所有人所說的每句話語、所做的每個手勢都免不了成為武器。作品的日文原名是「ぼくらの」,直譯就是「我們的」之意,我們的世界、我們的地球、我們的戰鬥,無人可以獨善其身。
今天我們依舊站立著,在這個不完美的世界,每每在將倒未倒的邊緣掙扎,搖擺中前行,不知道目的地。終於,來到了一片無名的的墓園,舉目是骨牌般整齊排列的無字石碑,它們也許屬於我們的先烈、也許屬於我們的夥伴,也許屬於我們曾經的敵人,也許是為我們預留的。它們像沒有眼睛的怪物,以空無一物的肚腹攔阻在前,敵意的氛圍使我們顫抖停步。然而,惘然過後,我們依舊踩著球前行,發現身體竟能穿透過重重石碑,不知道是我們已成亡靈,還是闖進了幻境。但這些都不重要,只要不停下來,就不存在終點。此時此刻,戰鬥未曾停止。在生活瀰漫著恐懼的日子,我播放許久沒聽的《攻殼機動隊S.A.C.
2nd GIG》電視動畫主題曲Rise,讓它蓋過機械轉動的聲響,驅散一切的虛怯。
〈本文內容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並不代表「虛詞.無形」及香港文學館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