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見底,川平灣是遊客到石垣的必到之地。
不知何時開始,「黑色旅遊」(dark tourism)日漸流行,在Netflix上架的「旅遊」節目Dark Tourist,由新西蘭記者David Farrier帶大家到世界各地參與非一般的旅程,其中一集,攝製隊一行人踏足日本福島,探索輻射洩漏之後,當地如何由一個蒙福的地方,變成滿目瘡痍的災難之地。
1.9、2.8、3.75、7.19、9.71……隨著旅遊車逐步深入輻射洩漏的核心區域,輻射粒子探測器「蓋革計數器」上的數字一直飆升,比導遊所說的0.2可接受數字,不知高出了多少倍。心有靈犀,大家一致打退堂鼓。一場以都市傳說、妖魔鬼怪、迷信風俗等等為噱頭吸引大眾眼球與好奇的「黑色旅遊」,就這樣落幕(也落寞)。大自然的殘酷與歷史的暴力,裸露出我們與生俱來的恐懼,死亡與創傷固然令人惶惶,流離失所、無家可歸,又何嘗不是生之所憂?
航空公司前年開設了香港直航石垣的航線,剛巧那時廉航爭相劈價,冷手執個熱煎堆,三百多元就搶到了到石垣的連稅機票。在石垣,我認識了日本女孩Tomoe。
Tomoe才二十出頭,個子很小,典型的日本女孩身型。我跟她在民宿認識,原以為她也是宿客,後來見她拿著清潔用具這裡掃掃、那裡擦擦,才知道她是來打工換宿的。她平時話不多,不知是個性使然,還是我們的語言不通;但她很喜歡畫畫,不用接待客人或打掃的時候,她就坐在大廳或天台上畫畫。她不是寫生,只是隨意畫畫,看見她,我喜歡走上前去看看她畫畫、又看看她的畫,每次她都會抬頭對我一笑,很青澀。
Tomoe(中)話不多,但喜歡跟大夥膩在一起。
一天,屋主和他從日本別處來石垣渡假的朋友充當我們的導遊,駕車帶我們到處去。我們在川平灣停下來。川平灣水清沙幼,是石垣浮潛與玻璃船觀光的勝地,那天風大,颱風似要來襲,我們留在觀望台上看風景,輕鬆的氣氛容易打開大家的話匣子,我跟Tomoe的話說多了,問她從哪裡來打工,這才知道她來自福島。
我沒有到過福島,但我知道那一年的災難,如何改變一個地方、一個家庭、一個人。對,她的家庭呢?她說父母還留在福島,說的時候,聲音小得差點都聽不見了。我不敢再問甚麼,但從日本東北來到日本最南端,一路走來,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呢?川平灣的水一片透徹,艷陽之下,她的眼中卻倒映出一抹陰影來。石垣的陽光終究還是融化不了那個冬天的哀傷與悽愴嗎?死亡與創傷固然令人惶惶,流離失所、無家可歸,又何嘗不是生之所憂?畢竟2011年3月11日那一天所發生的事,大家都不會忘記。
還未下機,已經被石垣的藍與綠深深吸引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