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局】容穎怡、鄭婷婷對談 —— 夜遊光園

如是我聞 | by  鄭婷婷筆錄 | 2022-11-17

(編按:《虛詞》新欄目「藝局」,將會不定期邀請藝術創作者進行對談,繼上篇「藝局」找來勞麗麗與容穎怡進行對談,這篇容穎怡與鄭婷婷的對談,則從後者最近在Gallery EXIT舉行的《夜行》展覽,說到「城市散步」的心態,也談及創作就像處於一個長曝光的狀態,讓各樣影像都能走進鏡頭,從而最後產生出豐富又交疊的畫面。)



T: 鄭婷婷

Z: Zoie Yung, 容穎怡


對談於2022年 9 月 18 日
地點:鄭婷婷的工作室
收音師:毛慧慧



鄭婷婷

信任畫畫,怕曬,感覺空肚工作不太好,曾渡過二十一天酒店隔離,為自製的 tiramisu 感到自豪但現已盡量戒甜,目前正在學版畫,認為愛與勇氣很重要。

https://chengtingting.pictures/



Zoie Yung, 容穎怡

展覽顧問,曾以機構公共教育主管身份策劃婷婷2017年個展《參差》對談系列及...酒局。

與勞麗麗及何兆南創作的《香港藝術家自釀計劃》,邀請藝術家參與展覽開幕酒水釀造,探討藝術勞動的形式,藝術商業中的資源分配和形式主義相關議題,婷婷亦為最早期參與計劃的藝術家之一。計劃因大家斜棟工作太多,以及599g原因暫時休業。


【藝局】勞麗麗、容穎怡對談——11宮的共享、Sue Tompkins 的地圖論、藝術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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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我們這個欄目似乎每次都有一個自肥環節,說說各人最近在做的事情,我上一次被訪就把這部分留到最後,但今次我覺得,由於你的個展昨天剛正式開幕了,我們不如單刀直入,由恭喜哂開始吧,恭喜哂!

T:哈哈,好,多謝!

Z:這個展覽是在 Gallery EXIT (安全口畫廊) 的《夜行》,是關於你在卑爾根 (T在挪威讀書所居住的城市) 生活時, 一次因錯過了尾班車而在晚間步行的經歷,但昨天跟你對談後發現,這只是一個官方的說法,只是你在構思整個展覽安排時,以之作為基礎的一個故事,展覽實際所包涵的還有其他更多的東西。而展題中比較重要的兩點是「夜間」和「城市散步」,那麼我們不如就先說說「散步」?

T:好呀,其實首先要表明的是,雖然我提出想談談「散步」一詞,而展覽又叫「夜行」,但千萬不要誤會,其實我並不是會無端端外出散步的人,我不是散步關注組的成員,哈哈。但我很喜歡散步這個心態,似乎每個人當工作到某個位置,都必須散一散步,離開一下你主要在處理的事,去逛一個圈,去看看其他周邊的風景,使你的心境也如同鬆開一點那樣。回想起來,我碩士畢業時要完成一份文字作業,該份文字正正命名為《步行》,所以跟這次的《夜行》以及剛提到的散步都有點相關。實在很喜歡這個心態,而且我認為這很重要。


02
攝於 2020 年夏季,其時挪威剛爆發新冠肺炎不久,學校突然停課卻無法遠遊,因此到了城內的外島逛逛。


Z:你會否是一個多用腳的人?我自己是用腳思考的人,當我感覺卡住的時候,我會行路,我真心是步行協會的成員!可能歸咎於在星座裏我屬於風象大三角,我是不能坐著工作的,包括我小時候學的樂器是長笛,其中一個原因是因為它可以讓我站著吹奏。認識了你這麼久,其中一個我對你最大的印象是你是頗能夠為自己訂立目標的人,例如你知道我這一刻我要租工作室,這一刻我要做創作,你就是一個充滿常規工作,或者很清楚這一步行完會到下一步的人。相對而言,似乎較少聽見你會有散步或散心這類比較無目的的詞語,所以都想了解一下這一點,始終你之前到了挪威,會否因為你離開了而有心態上的轉變?還是之前在香港時已經慢慢改變?我看過你另一個訪問,說你過往畫畫會起草稿,到後來才開始有了轉變,所以都想多了解一下你是否想 let loose (鬆開),因此容許有這種不太去控制自己的時間?

T:嗯,有好幾個問題,讓我逐一說說吧。首先,如果你說你是個用腳思考的人,那麼我應該是個用手思考的人,我喜歡動手做,透過手的直接接觸去理解很多事情的肌理。至於關於起草稿呢,沒錯,從前畫畫可能大多都會有些稿,或者更準確來說,是繪畫前的一些相關素描,但我想大概在 2017 年後的作品已經鮮有這種畫前畫,現在作畫都只是每次順著其每一步的發展走下去,如果以行山作比喻,是既沒有地圖,也沒有途中的路牌。


而回到散步的題目,我認為在挪威讀書的兩年的確深深讓我覺得散步很重要,要給予自己外出散心的時間。在此可以說說我過往在香港時,好幾年間大家都可能有個印象,覺得我不斷有展覽,有各類工作進行中,而現在回想一下當時的自己的確做到無停手,似乎就不斷地畫,當然能夠不斷地畫是開心的,因為是自己本來喜歡做的事情,但始終當做到某個位置,自己會感覺整個人都實了,去到一個非常密集的狀態,甚至有種去到盡頭的感覺,會覺得究竟是在做些什麼呢?雖然那當然不是一個盡頭,但當刻少不免會有這種感覺,相信任何事做得過量都是不好的。所以當時覺得真的需要離開一下,尤其要離開香港,因為之前之所以要不斷做不同工作,某程度上都因為要交租,加上在香港有頗多無形的價值,例如好像必須不停地做才算是一種「工作中」的狀態,才符合那種有效率的精神,所以種種這些因環境而產生的壓力都不健康,但慶幸自己都感覺到以上不理想的氛圍,因此就去讀書了。


在讀書期間,自己除了畫畫,還會做很多其他各種各樣的事,例如我重溫了自己一直很喜歡的版畫,又會再試做一下陶瓷,主要對它的色釉甚感興趣,覺得它對應了顏料在繪畫的角色。亦會寫作,以前從未想過自己會坐著大半天寫東西,但當身處在那邊安靜的環境,便發覺原來是喜歡寫的。還有的是在挪威文化裏相當受重視的布藝,我會做做縫紉、染布等,這些類型的作業都是我非常喜歡的。透過做這些東西,我認為好像提供了很多面鏡去讓我看清自己主要的工作 - 畫畫是怎麼一回事,而非單從畫畫中看畫畫自身。我這樣說是基於不同媒介有著自己的個性,而正正因為它們彼此間的差異或某些重疊的特質,反而使我看繪畫看得更清楚更豐富。所以我十分享受這種散步的心態和氣氛。


03

同樣攝於 2020 年夏季,面授課依然暫停,但從網課中認識了植物染布,所以自行在家中試驗,上圖乃新鮮染成的牛油果染布,夏日充足的陽光正好適合曬乾濕布



Z:我也不太了解你讀碩士的那個課程設計,當時學校會有目標地引導你去嘗試做不同媒介嗎?還是你是自願地去探索這些各種各樣的工作?因為為期兩年的碩士課程說它緊迫又算不上,但作為一個專業上的探索,又肯定不是時間充裕。


T:對呀,其實我在卑爾根修讀的這個碩士課程,整體的安排都偏向自由,我經常形容那很像放羊去隨意食草那般 (咩)。基本上,不論學校、整個課程、老師或者任何人,都不曾給我任何壓力。所以有時我也不太清楚我身邊的部分同學其實是在做什麼,因為他們看來都好像無所事事,但我想就是這樣吧,大家都用著他們的方法去學習,校方或老師都會予以信任。而我就選擇去多了解過往未有足夠時間去做的事,新也好,舊也好,什麼都試試,這樣對我而言已很值得高興,因為以前最缺乏的就係時間,而在那邊就相對可以掌控多點自由和時間。


Z:明白,那不如我們也開始聊聊「飼養員」這個字吧,你認不認為你去讀書的這兩年是處於一個 groom (供養) 你自己的狀態?或者你會如何傳譯「飼養員」這個身份呢?題外話,挪威是個圈養三文魚而廣為人知的國家!


T:哈哈哈,我的確吃了很多三文魚,我曾經一度擔心自己體內的 Omega-3 會太多!


Z:眼睛是否炯炯有神!?


T:哈哈,好,我們回到「飼養員」這個字吧,我感覺這想法是在這幾年間常常徘徊在我腦中的,最初連怎樣去描述都不確定,直至某一刻「飼養員」這三個字完全浮現。正如你剛才所言,我十分認同在過往讀書這兩年間,其實自己很像一個看顧著自己的人,其實以前我覺得都一直有這個身份存在,卻沒有那麼察覺,但當自己獨自身處海外時,便非常感覺到我就是自己的那個飼養員了。而且當我這樣形容時,我相信是分間出一個內圍和外圍的 (這跟黎明的核心外圍論無關!),自己似乎要分身甚至抽離到外圍去,才能看顧著裏面的自己。具體來說是,我既是畫畫那個人,但同一時間我要為自己準備周全,包括例如我要用的顏料和我需要的空間,如果這些周邊的條件都備好後,我就不能干涉太多真正做創作的自己,因為本來我們就不能干涉太多,我經常有種感覺是我們沒法強行令事情發生的,當然我們可能很習慣要用力做好一件事,但在過往數年間的創作,我發覺這是不可能的,越用力做,事情反而越做不好。所以我才產生了「飼養員」的這個想法,因為我明白我沒法有意識地做好裏面的那個人,那個裏面的自己似乎是不應被控制,所以我只能有意識地做好旁邊的那個人,給予自己最好的資源和時間,其餘的事就任由它發生和發展吧。


Z:嗯,其實你畫布外跟畫布內的自己分別也頗大,例如我們現在處身於婷婷的工作室,婷婷的工作室我可以形容為一個禁慾系的工作室,今日我們本來打算來輕食加小酌,卻因為沒有餐具而慘變野餐,但在這個工作室,顯然大部分畫具都有它們專屬擺放的位置,而且的確是存量充足,但凡牽涉到創作的東西都是一應俱全的,這裏明顯地是外在婷婷已準備好讓內在婷婷去孕育畫面的一個空間狀態。我們昨天也討論到,你現在的確盡量讓畫面,甚至不是畫面,而是畫筆自己去走那條路。


T:對呀,事實上很多創作中的情境都使我聯想到這個身分。例如補充一下平日畫畫的實況,其實可能我退後一步去看畫,又或者我任由幅畫擺放著若干時間,使我看了它們很久,可能這些觀望才是我有意識地工作的部分,至於畫畫的部分呢我可能反倒沒那麼察覺。此外,我剛才的說法可能集中在一些比較實際上、物料上的供應,但我想更重要的是,要同時把心靈也照顧好,這一點的確是至關重要,正所謂「全部都有病」嘛 (讀者可自行參閱黃慧妍的作品《全部都有病》),哈哈,似乎大家都有些毛病才淪落到做藝術,我也覺得自己不例外,但雖然實情如此,也希望盡量使自己不落入一種極端的狀態,譬如過份憂鬱的那樣,當然這是老是常出現的,但實在希望維持其在一個仍能控制的範圍,所以實在似是把小動物啊、植物啊、或任何你想看顧的東西都保持在一個合適的狀態,狀態理想才能把事情一直運行下去。


04

攝於 2021 年 7 月,回港在即之時,在居住了整整兩年的房間內,除了養自己,還養了林林總總的小物,當中例如一面鏡、毛巾和石頭等,離開前正想著牠們該如何安置



Z:談起飼養,如果我們回望上世紀動物園的狀態,它某程度上也跟動物原生的生境割裂開。你去年回港後也繼續選擇自己租工作室,假設我們將你剛才提到的外與內並置而論,你是否某程度上也需要一種與現實世界割裂開的狀況呢?你會否盡量避免把外在的東西帶回這個創作空間內?

T:嗯嗯,其實就著工作室來說,我已經把自己獨立出來工作多年,因為我自 2017 年開始便自己一人租工作室,已經有若干年是沒有跟任何朋友、任何人去共事同一個空間,所以我的同事就是我 (Hello!) ,哈哈,亦已非常習慣獨自工作這回事,但事實上也沒有刻意地把自己關起來與世隔絕。只是久而久之,這些長時間的獨處也無可避免地生成出一些由自己眼睛出發的視角,但我認為這也無壞的,我頗能接受這一點,創作本身或多或少可能也需要這種抽離的元素,於我而言,若果有其他人的參與,或許會是有點噪音。


Z:好,說回你今次的展覽吧,其實你是 self-curated (自我策劃 / 策展),還是畫廊會參與一下策展的部分呢?


T:嗯,跟我過往大部分的個展相若,今次的展覽也是我一手一腳去籌劃的,當然畫廊本身已提供了倘大的空間、佈展人手,以及展覽宣傳等支援,至於展覽的構思和設計呢,就大多交由藝術家們去處理了,所以這些部分我就是由零到二百都是自己處理的,哈哈。


Z:你是否要多謝你自己!?


T:對呀,對呀,我都想藉此多謝自己,哈哈。


Z:關於這次展覽,我印象很深刻的是,某天有朋友跟我說婷婷需要展覽的射燈,當刻我很震驚,我心想為何要自己找射燈!?說到這點,或者我們也可以繼續討論另一個字詞「曝光」,我昨天也跟你說過,我是個油畫至上的人,我好相信畫面帶來的想像,是超越很多我們在物理空間上建構出來的裝置,所以我也很理解你會盡量希望畫面還原一些特定的特質,不論顏色也好,光線也好。而回到曝光這部分呢,今次的展覽說夜行,似乎也指向著一個低彩度、低曝光的狀態,我想問當你想找一個還原度理想的射燈時,其實你在想像的曝光狀態是如何?又或者一般來說,當你要把現實 / 你想像中的場景描繪成一幅畫的時候,因應著你想捕捉的光線,又或者你想剪裁的時間空間,你到底在思考一個怎麼樣的課題呢?


T:嗯,有好幾個問題,我嘗試逐一回應一下吧。我估計不論是已經看過這個展覽,或是未來會來參觀的朋友,都或許會感覺到這個展覽的現場是偏暗的,至少相比大家普遍看過的其他展覽都比較暗,當然如果因為影片放映而要追求的黑又是另一回事了。而的確在今次展覽,對於大家在畫面上以至整個空間能接收的光度我是頗重視的,因為我在挪威讀書的這兩年,其中一樣對我影響很深的,是當地差異極端的日照時間,很多時候大家對於北歐的印象就是冬天很長,這當然沒錯,在冬天時當地最早的日落時間大概是下午三時多,但可能大家比較易忽略的是,當回到挪威的夏天,我們就會有極長的日照時間,可能直到晚上十一時多甚或踏入零晨才日落去,所以我曾親身經歷的除了是黑鼆鼆,還有光掁掁,而且一光就光足一整天,久而久之這些光度上的差異,令我現在對光很敏感,現在我很在意當我們望著一些東西時,實則上是接觸著怎樣的光度。而回到繪畫裏頭的光,為何也重要呢,因為我相信每一張畫都有著自己的一套光譜、色譜,以及它們相應帶來的氣氛感覺。


說回來,為了是次展覽,我特意到訪過一間燈光公司,並去請教他們的職員,那些職員也很好,他們為我逐一介紹不同的色溫,他們形容一些偏白的燈,就似我們理解的陰天,又或者甚至乎稱之為「醫院燈」(補充:後來朋友跟我分享,事實上醫院的燈也不一定偏白,反而可能偏黃居多,偏白的印象恐怕只因我們都容易聯想起生病時的面青口唇白)。而現在在展場裏,由於沒用上畫廊本來約略偏黃的射燈,而只用了偏白的白光管燈,因此大家在現場接收著的光正是較靠近所謂的陰天了,而碰巧我之前讀書的地方 - 卑爾根也正是個陰雨綿綿的城市,只要大家隨意在網上搜尋一下,便會發現卑爾根有「雨城」的別號,其降雨量在歐洲是名列前茅的。事實上,我在今次物色燈光的過程中,並沒有即時聯想起這一點,反而當一切決定都確認後,才慢慢連結起兩者,似乎自己心目中想像的理想燈光,跟自己之前身處的環境,有著如此微妙的關係。另外,或者可以補充多一點光與色的互動關係,偏黃的燈光較能提升紅潤的顏色,而偏白的燈光則有利藍綠色調,亦即是在這次展出的作品中較常出現的油彩顏色,因此綜合各種因素,最後在燈光方面是捨黃取白的。


05

《隧道》(Tunnel),2021 年油畫布本作品,為《夜行》展覽的作品之一,《夜行》展期至 2022 年 10 月 22 日。



Z:嗯,我也想補充一下我昨天看展時的一些觀察。以畫面而言,雖然可能帶著很多藍色,或者啡色呀、綠色呀,出現的頻率也不少,但其實同時你能看到所謂設計界「五彩斑斕的黑」,在一塊看似很實的顏色裏面,你會看到一些明快的黃、粉紅,它們都在色群中躲藏起來。此外,你也提及過如果整個展都只放油畫,而沒有其他元素如版畫作為間場,那麼整體也可能少了點生氣。你的版畫相對起你的油畫,其實是光亮得多,作為銅版蝕刻的作品,它們的線條都較幼,較爽快且清脆,所以都想了解一下當你今次將版畫作品展出時,是想展示出不同媒介的線條?還是想平衡展覽整體的曝光度?因為曝光度也各有差異嘛,例如如果延長曝光的話,畫面就會整體爆了光,變得相當白,而如果短時間曝光的話,舉例 ISO 6400,然後快門很快,便會變了很黑。


T:嗯,對,在這個展覽裏有著幾種不同媒介的作品,也不止版畫,例如還有一些立體的東西,我也會稱之為雕塑,甚至油畫的作品也可以細分為布本 (畫在布上) 和紙本 (畫在紙上) 的處理。事實上,我自己做展覽都喜歡有著不同示素出現,可能因為自己的創作日常也正正是那麼雜錦,單單就油畫而言,我如果要處理用剩了的顏色,已經跟我畫在畫布上的處理截然不同,加上現在同時又在學習版畫,面對版畫呢,又有它自己的一套處理線條、顏色、空間的語言,因此每天都有不少油畫以外的事同時在發生,既然如此,自己的展覽也盡量希望呈現平日多樣的創作面貌。


另外,我也想補充一點關於曝光的想法,我覺得自己的創作好像經常處於一個長曝光的狀態,套用在這句描述時,曝光所指的是我自己收集材料的時間長短,因此在這裏,長曝光所指的是我的創作傾向捕捉了一段較長的時空,而其中收集回來的光影也較多。這一點也稍稍呼應了「飼養員」的心態,因為我自知無法干預核心的自己太多,所以只能靠較長的曝光,讓各樣影像都能走進鏡頭,從而最後產生出豐富又交疊的畫面,所以這都是長曝光潛在會帶來的成果,但前提當然是我要容許這種長曝光發生,就譬如拍瀑布時,我們也要透過長曝光,方能捕捉到水的流動,當不同時間的水流交織,我們便會得出那匹水布。


而最後想說說的是,我近來越漸發覺,自己的創作都好像把一些瞬間拖延 / 拖長了,近乎像拉橡筋般拉長了原來的片刻,雖然很多朋友都經常以為我的作品是早有草稿和預想走向,但基本上就完全相反,每一次我都從一堆未知和迷濛裏開始,然後才慢慢在過程中尋回那個瞬間的重量和意義,我相信那些瞬間能使你凝神總有著一些原因,可能是不解、荒謬或觸動等,不管原因為何,我認為這些瞬間都很值得被賦形為影像的,讓有共鳴的人都能回到該刻。我做的創作似乎就是在做這件事。


06

《六月》(June),2022 年相片蝕刻版畫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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