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局】劉詩敏、陳嘉翹對談——眼睛/模棱兩可/咋咋臨

如是我聞 | by  陳嘉翹筆錄 | 2023-06-12

(編按:不定期邀請藝術創作者進行對談的《虛詞》欄目「藝局」,繼上次找來梁嘉文與劉詩敏進行對談,這篇陳嘉翹與劉詩敏的對談,繼續從後者到台北唸書開始說起,由她在生活罅隙創作的「咋咋臨」模式,說到她要先透過「眼睛」觀看才進行創作,最後談及創作時「模棱兩可」、喜歡曖昧地在灰色地帶遊走的傾向。)



陳嘉翹(CKK)

藝術家/工作人員,97前移民潮中生於加拿大,足月前歸港。從事藝術創作6年,主要為流動影像及裝置,以詼諧的藝術為沉悶生活加鹽加醋。為生計踏足多個界別,從零售、web3到設計、教育。現職畫廊設計師和講師。


劉詩敏(Lau)

這兩年在台灣唸書。主要以繪畫及短錄像創作,透過意象及繪畫的詞彙填充文字的夾縫。

www.lauszeman.com


cap

交談以視訊方式進行。



咋咋臨


CKK: 你喺台灣讀書如何呀?


Lau: ok la!


CKK:你去到台灣會唔會覺得自己講不同語言,整個性格個會有些不同?即係你覺得你講廣東話同你講國語嘅性格會唔會有啲唔同?


Lau:唔...實有爭少少囉(肯定有些差距)。因為我有時會說 “not bad”,他們(台灣朋友)會覺得我的意思是好似「還好」,這邊還好是有點勉強的意思(粵:麻麻哋)。

(香港還好啦=OK:3,台灣還好啦= :/)


CKK:因為我其實只有旅遊、駐留等等在外地,沒有真正在別的地方生活過。而在香港你知道什麼都很快,人也走得特別快。試過我在Peak Hour金鐘站,扶手電梯快到我站不穩哈哈。讓我覺得整個城市,你在這裏生活就會想很急很快地完成所有事情。可能加上我自己性格,想以最快速度、最高效率完成事情,有最多時間去無所事事。所以別人常常說台灣慢,你在那邊有沒有感到節奏不一樣?


Lau: 我現在正在放農曆新年假嘛,在這邊農曆新年,每個人都會回家,而他們的家不是像我們工作在港島,回家到新界。他們會從台北或工作城市回到台東、台南老家。工作和長大的兩個地方之間真的會有一段距離,回家、農曆年、放假的意思會有點不一樣。


CKK:我很羨慕這種感覺。香港長大就沒有這種,到哪裡去都要出境,感覺上就是離開了家。搭飛機從一點上離開了,去另一點,中間看不見過程。


Lau: 真的。我之前跟朋友開車從台東駛到高雄,台東盛產的水果是釋迦,沿著一條公路,看見沿路的土產(水果)一直在變。


CKK:我對於這種感覺很嚮往。我家鄉土產跟你家鄉土產不一樣那種。我也說不出來什麼才是香港土產。


Lau: 哈哈,他們常說台北已經很快,我覺得還好。


CKK:「咋咋臨」真是我做藝術的方式,我喜歡在生活的罅隙創作。每天都要工作維持生計嘛,下班又已經很累了,很難每天做創作。所以我常在交通時間在腦袋裡面創作。乘地鐵乘巴士時想想作品,想像到成形了到真正做起來時就按照計劃的做出來。當然創作過程中可能會有修改有不同,但總體而言我覺得創作還是相對理性的過程。對比起你的創作方式我相信很不一樣。你會花很長時間在畫面前尋找。所以在想有什麼我跟你有什麼不同時才想了「咋咋臨」這個詞。


Lau:你知道嗎?我上篇跟梁嘉文對談其中一個字是「緩緩的溪徑」,我就是在說那種慢,和慢慢成形。想起你上次說過作品的累積真係好重要!尤其是我畫畫本身很慢,覺得畫畫是很需要累積時間。所以好像真是要畫得久才可以看到自己的脈絡是什麼。


CKK:有「量」一來幫助你自己看到自己在做什麼,二來人哋也睇到你在做什麼。好像是你有那個量才能幫助自己從第三身的角度看自己的創作。但真的好難呀。我覺得一個月做到一份Work就很好了。


【藝局】梁嘉文、劉詩敏對談——便於攜帶、星星、緩緩的蹊徑



眼睛


CKK:來述說第二個字:眼睛吧!我上個月在長途飛機上看了一套電影,故事在剛發明相機後不久的英國,有個橋段說一位家教老師在為明天的繪畫堂備課。經過的男主人是位插畫師,二人討論起怎樣教繪畫,他說了一句 “You only have to teach them how to see.”。故事其實有點無厘頭,是個男主貓癡用插畫令貓從工具動物升格成為寵物的故事。但那句對白令我想起我們剛剛一起讀大學,那個掃描課老師說要「繪畫那些看不見的東西」,但是我們都拿這句說話來笑,但我想他可能在培訓我們怎樣觀看事物。其實這東西很難教,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邏輯怎樣去觀看、感受、感知事物。


Lau:所以說創作是你觀看的方式?


CKK:我想要首先「看到」才有我的創作。藝術有點像個翻譯過程,正正是因為我看這件事和你看這件事不同,所以創作的人因他們的媒介,文字、音樂、藝術等等去跟你說他怎樣看到什麼。


Lau:有時候亦可能是想指出某些你看到了,亦想別人也看得到的事物,說:「這個東西這裏。」那你最近有在做什麼創作嗎?


CKK:我在研究有關27Club的東西!一個關於那些很有才華,很早成名,在27歲死去的音樂人、藝術家、演員。傳說他們把靈魂賣給了惡魔,換來「Fame and Fortune」。把他當成比喻的話,好像在說這些人為了他們想要做的藝術可以「去到咁盡」。我們今年都是27歲嘛,我在想,即使惡魔真的找上我,我或許也無法簽下契約。所以就只可以酸酸的慶幸自己還不又有名參加這個俱樂部,做做作品填補遺憾哈哈。


Lau:想起來我們畢業後,相對上你機會比較多,像是在Art Basel中的Parasite空間展區有個人展覧。這個主題好像也挺適合你。記得你畢業後第一個展覽是關於如何做一個藝術家。當時我覺得好像不夠完整,但回想起來就覺得跟你的東西還是一套的。


CKK:當時候做第一個駐留展覽,創作時很大分別的一個關注是失去了藝術學生身份。駐留期間到訪了很多香港、廣州的機構,內地工作人員都會尊稱我們「老師」或是「藝術家」,每次被那樣稱呼都覺得自己何德何能,我一個月前還是個大學生!於是做了一個教自己「如何做個藝術家」的系列。我在做作品的時候會aware自己的年紀,常常覺得每個年齡都只會經歷一次,回想起來也是21歲才會做的事哈哈。



模棱兩可


Lau:其實你另外一個字眼也跟我很相反。上次跟梁嘉敏的對談我有說過,有段時期我在繪畫的時候很追求那種隨性但不隨便的筆觸,有一種要畫到「非如此不可」的追求,將一些腦裡本身模棱兩可的東西具象化,創作有點像是由抽象變到具象的過程。怎知你就是寫「模棱兩可」。我想知道你在創作裡面怎樣保持那種模棱兩可的狀態。


CKK:哈哈寫這個字也是因為我們大學一起看的書,昆德拉說了一種「非如此不可」,我一直覺得自己沒有那東西,這樣可以、那樣亦可以。所以說會有點妒忌擁有「非如此不可」的人,覺得你擁有了就變得很特別,因為有一個非常實在的追求,有一個想去的地方,我也很想變得特別。但慢慢長大了有點會慢慢承認自己非常普通,就是個普通平民百姓,而原來這感覺有點「解放」。令我覺得更自由了。在創作上,我猜是一種灰色地帶,就像我喜歡曖昧地使用一些現成物或是現成錄像,有時候一個片段可能3、4層(只有我自己看到)的message,即使意義無法完全傳達,我相信他們一起建構的畫面。亦指我沒有真的「指定」什麼媒介,什麼都瑣瑣碎碎有一些。


Lau:嗯,你做作品的時候應該也是意念先行,不是媒介先決的藝術家。而你的意念常常帶小聰明與速食,不是貶義哈哈,我是覺得有些幽默。


CKK:我常常想要把作品做得輕巧,而且我覺得真是什麼人做什麼事,你的性格會完全反映在作品上。可能我平常說話溝通也是這樣。


Lau:你的作品也不是那種「浸入去」的方式。


CKK:對,我喜歡就只是一掌一掌輕拍在你面上。我想有點像食快餐的樣子。


Lau:之前常覺得藝術是個很長的過程,但你的節奏很明快,可能就是因為配上那幽默感,令人有「速食」的感覺。咀嚼太久就會失去了那種曖昧的感覺。


CKK:要是作品「誠實」就會反映到作者本人。沒有說什麼好、什麼不好,就只是做適合自己的東西,哪樣的人就會做哪樣的作品。


Lau:所以我覺得找你聊也很好,我們真的很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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