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開二度靠食腦——寫在《文學放得開》第二季之後

最近臉書有朋友標註我於帖文內，原來是坊間評論港台31新一季的《五夜講場——文學放得開》（下稱《文》）。我本不是文學圈人，有幸受邀於年初擔當了其中四集的嘉賓和主持，在籌備和拍攝期間認識了很多只聞其名未見其人的著名文學「網友」，文學知識迅速增長，首先感謝各位賞識。在網上搭訕留言後，其中提及幕後製作花絮，想不到引起很多朋友興趣，與節目編導、監製商討後，遂撰此文講講節目製作（只限我參與過的《文》）的二三事，假如能有助推廣節目，消弭些紛爭誤會，也是好事。

說到和香港電台的淵源，除了還是讀書時於教育電視當過演員，大學畢業後我還當過數個港台節目的助導，都是獲益良多和快樂的經驗。我由衷敬佩在有限資源下謹守節目質素和傳媒人原則的每位。再次踏進熟悉的錄影廠，我的身份轉換了，不再是幕後製作，但仍見證著港台的嚴謹和專業、《文》製作人的誠意和努力。

嘉賓檔期左度右度　缺席考班底執生能力

一個小時的清談節目要準備的功夫可多了：不像其餘四晚節目，《文》的主持鐵腳只有鄧小樺一人，其餘常見主持，加上新加入的我，多就主題的熟悉程度以及時間許可調度，有時情況是找來了嘉賓卻湊不夠主持；邀請本地嘉賓和度期拍電影一樣有其行程、時間的難處（下文再講），邀請到好些重量級外賓需提前數月調配檔期，就算到當天親臨現場都可遇到諸如白先勇先生突然失聲的事故，更遑論因病因事臨時缺席的嘉賓、主持，這時就考班底執生的能力了；有時還需臨時將後期的主題調到即時錄影，因為《文》幾乎是錄一集播一集的，時間非常緊湊。譬如我第一次錄影的《跳脫西遊記》，實際錄影時間和嘉賓名單更改了兩三次才成事，起初我擔心自己未能勝任，不過與節目方討論後，循女性角色、妖精等視覺解讀《西遊記》頗為有趣，所以也就頂硬上，結果當天早上其中一位主持出了意外，馬上就由何建宗補上去了，此後我也有幫忙過臨時替補，這其實都與一般影視製作無異，未到喊「cut」的那秒鐘，也仍存在變數。

到成功「埋班」了，就要開始埋頭做主題研究及訂立內容大綱。港台反映上一季觀眾對某些主題的討論意猶未盡，又要顧及另一些觀眾對某主題不甚熟悉，故今季再加強兩者平衡，首先由主持概述主題基本背景，再推向更深的討論。當嘉賓主持都擬定好了，我們就要做功課了；多先由對該集主題具專業知識的嘉賓們拋出大量文本給各位參考，然後各人陳述見解，再討論和決定節目可涵蓋的範圍，當中需就觀眾的興趣、時事熱話、扣題度等對論點作出取捨，有些文學或作品的例子可不能輕輕帶過，比較冷門的又要多花時間簡介，到最後都只能保留最精華的要點，然後整合出長長的節目內容流程，分配好每人負責講的部分，繼續做資料搜集。我記得《超現實主義》那集的討論，愈接近拍攝當天，愈是談得晚，整整持續到深宵。去到拍攝當日，大家都到齊了就在化妝室演練，有時甚至於演練時迸出新火花，即時調整講稿，過程有趣又緊張。

四台機「一take過」　dead air要重新錄過

但真正的考驗在錄影廠裡才開始。大家有所不知，我們的節目是「一take過」四台攝影機實時拍攝再對剪的，每十五分鐘一節不間斷錄影。不同商業或者私營機構製作，香港電台是公營機構，資源相對有限而且受嚴格監控。《五夜講場》五個節目會被系統統一編排固定錄影時間，由於港台只有數個廠但就有大量節目輪候使用，故此編排是不能更改的。於是我們就被分配到每星期二其中固定兩小時的廠期。上文提到有些心水嘉賓假若在這數月內的這特定兩小時無法出現，基本上可以作罷，而安排好的主題臨時無法錄影則需立刻讓下個主題救亡：錄影資源就這麼一點，沒了一日廠期也就再沒有了。有觀眾問，節目是不是可以剪輯？由於是實時錄影，每有dead air，即接不上的位，或是資訊有錯，就需整整十五分鐘重新錄影，但錄影時間極有限，基本上就等於做live了。清談節目聽來輕鬆，嘉賓主持手上都無厚稿，沒錯嘉賓們都是真材實學，於線上討論或是演練時談話都如行雲流水，但在鏡頭面前卻無法擔保每人仍能揮灑自如，既要記流程，又要聽大家談話，同時留意鏡頭後導演指示，打醒十二分精神還需對鏡頭微笑；有時嘉賓需長時間熱身，又或忘了接上預先夾好的尾句，甚至講得太興起太遠甩掉原先負責的論點，就需主持人馬上補完，眼尖觀眾可能也看到主持們互打眼色，好讓小樺不用獨頂千斤，能幫忙就幫忙。

至於聆聽了上季有關性別霸權／學術父權／Mansplain方面的意見，《文》的主持、嘉賓性別比例算是比較均衡；《歷史係咁話》、《學人講經濟》和《真係好科學》都有固定女主持或班底；而《哲學有偈傾》於十集節目裡也請來了一位女嘉賓；可見節目也不是完全沒有性別意識，邀請嘉賓自有其難處，如果可以兼顧的相信亦已盡量兼顧。

在香港愈見收窄的大氣電波裡鮮有文、史、哲、經濟、科學清談節目，且託觀眾鴻福加開至第二季。有討論就是好討論，有觀眾就是好觀眾，有機會就是好機會，能有空間做時就多做、快做！拭目以待下季《五夜講場》再臨，懇請觀眾繼續捧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