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中產謀殺自己的母語

（編按︰原文發表於黃國鉅先生個人臉書，承蒙惠允轉載。）

很多香港中產家長，明明自己是本地人，母語是廣東話，卻硬要對子女只講英文。這已經不是新聞，但每次看到，心裡都有一大堆疑問。

先撇開香港人粵語身份政治等問題，又撇開這些父母自己滿口港式英語、發音古怪、中英夾雜、文法錯誤等等問題﹐純粹從學習語言最功利的角度來看，條數點計都唔合理。

首先，在香港，學英語不愁沒機會，除了家裡的外傭、國際學校，還有小學、中學的外籍英語教師、大學英語授課、外國交流……為了讓小孩早一點習慣而跟他只說英語，他的流利程度頂多是70分和90分之差，算你的孩子學會一口美式或英式英語又如何？根本不會對孩子日後的溝通就業有甚麼重大影響，但不會說本地主流的語言，卻是重大缺陷。為了那10分、20分的差別﹐而犧牲了給小孩學習母語的機會，甚至令他們長大後一句粵語都不會講，點會有著數？

再者，從培養學習語言能力的角度說，多學一種語言，不管是粵語、越南話、俄文、甚至鄉下話，總比十分精通但只懂一種語言有利。一個人接觸不同的語言，對他提升學習語言的能力更有幫助，這已經是常識。

更何況香港仍然是以粵語為主，難道你希望你的孩子長大後，只會跟幾個講英語的expat做朋友？去街市買餸、去茶餐廳吃飯不會點菜？港產片看不懂？去外國留學，同學問，“How to say that in Cantonese?” 他只會說︰”Sorry, I can only speak English.“ 他的社交圈子、社會經驗，一定比一個既懂英文、又會粵語的孩子狹窄。

然而，最深刻的原因是︰「母語」應該是母語，媽媽跟孩子說話，一定要是自己最熟悉的語言，溝通才會親切、自然。如果你不是native speaker，你的英文一定會有詞不達意、猶疑彆扭、內心感覺與語言表達有差異的時候。有些父母，自己夫婦之間講粵語，對著孩子卻講英文，孩子看到這幕，不知道心裡會不會問︰「為甚麼這樣對我？」「母語」不是母語，恐怕香港才有這種荒謬事！

這些父母會說︰「大勢所趨，將來是英語和普通話的世界，粵語會不重要！」聽到這種答案，真係想嘔血！

首先，這個所謂大趨勢，你現在有份造成。再者，就算退一萬步﹐這說法成立，但一種語言死亡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在你孩子成長的一、二十年內，街市賣菜的阿婆、的士司機、茶餐廳夥計都會繼續講粵語。學習語言不是零和遊戲，讓他講點粵語，不會令他的英文普通話比較差。

幸好，現在香港粵語還是主流，這些孩子還有機會跟祖父母、看電視學粵語。但現在有些只會聽，不會講，已經是事實。

我們這一代，父母沒有受過甚麼教育，對孩子都是放任自流，教育資源和機會或許不及現在，但最少不會故意跟你講外語、不會把每個星期的興趣班排得滿滿、不會當小孩還在爬行的時候就給他看閃卡學英文。人們說教育會令一個民族的智慧增長，但這不一定是定律，有時反而會倒退。

大家中學時都讀過《最後一課》這篇文章，應該明白在自己國家不能講母語那種痛苦。中國不准維吾爾人講維吾爾語、國民黨禁止台灣本省人講台語，還有庫爾德、Catalan等等，從來只有外來侵略者才會謀殺另一個國民的語言。但現在人家還未動手，卻自己殺死自己的母語，香港中產的愚蠢，有時候真的超乎你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