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自由約挾著「我們的空間」這個主題回歸。與此同時,西九文化區落成「藝術公園」,自由約得以從苗圃公園搬到永久設施。從「借來的地方」轉到「我們的地方」,羅貴祥就以圖像詩〈土地可有聲〉叩問實在的土地——事物紮根於土地的那一刻,土地又會有甚麼回應?
所謂「圖像詩」,是以非傳統的詩句排列方式,營造出切合詩歌主題的視覺效果。在詩中,詩人將「春」、「夏」、「秋」、「冬」四節排成圓圈,每節之間殘留些微空隙,組合出有缺口的圍牆。這道圍牆立於虛幻的土地,存在變動的向度;並容讓轉化空間的聲音,如自然之風流動。這四種聲音分別是︰「可持續發展的自然空間」、「集體和個人空間」、「國際交流空間」及「未來的空間」。
春三月。詩人在石屎森林中的狹窄夾縫尋求「可持續」地生長的空間。而這過程是必然地駁雜蓬亂,「披髮閑散於庭」,碰上一頭煙的結局。只是,世界正因為這些始料不及的意外,才可無盡地孕育出新可能。如果磚頭與磚頭之間能夠必如規劃般同一無誤,石牆就沒有絕處的生機。所以「過路者無心踢到/隙罅裡剛發的蘑菇」,一個無關痛癢的人引發出意外,也能觸發到任何有機的變化。可持續的意思,就是永遠保持變化,可以突然生成新意的空間。而土地上那些「山沒想到被拆走/海立刻追趕過來」的角力拔河,正正給予我們抹除邊界,從不可能的擠逼中找到一夜變大、持續發展的可能性。
在「日照曬得地殼撲撲在響」的影響下,夏三月的「街道發音」撩起了個體對集體的「裊裊情慾」。街道有公共性的意義,當個體被集體引誘,個體就按捺不住地躁動——所謂「愛盡在外頭」。個體想要衝出街道,引起集體的注意。但誰能擔保外在的集體環境果如個體想像中美好?見慣變幻的成熟土地,深深明白「物種喧鬧流汗」的現實世界會混亂得「狗躍雞飛」,破落得如受「烽火」、「蝗災」的摧殘;各種意義上的「風暴」,亦會使得個體無落足之處。土地作為個體「我們的空間」,只能一直緘默地眼看個體衝擊集體的嘗試,又或者,充當每個個體失敗倒下時的強大後盾。
「國際交流空間」這個主題落在秋三月的部分。我城的土地,一向都以面向國際自居。一直到「淨土研究計畫書」出現。淨土,是佛家用語,乃指清淨的地方,沒有染污的莊嚴世界。在這個概念的啟發下,我城上的本地人、外來者都要打破對此城的刻板印象。「迎面反光都是扎眼的玻璃/鐫刻不可能的固定/大街再交不出一國黑暗讓旅客私密收藏」,只有擺脫對我城的固有感覺,未來的空間才有更大的發展機會。
最後的冬三月,詩人則帶著讀者走進未來的空間——野地獸域。今日生活在這片土地的人,大多對未來沒有憧憬,甚至長期陷入無以名狀的絕望。「更多的網絡封鎖」、「棲息族不要伸頭張望」;「外邊比深埋的密室更陰暗」、「日光久候未至/遭掃蕩的巢穴/望禁閉的種子」⋯⋯ 然而這些低氣壓的異境,同時通向著充滿變數的出口,仍有「在凹陷水道中偷偷長出新芽」的希望。無論結局好壞,這片土地上的人,始終要適應開墾的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