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文字中,Helvetica被譽為最沒有特色的字體,因為它沒有任何特徵。不過正正因為無特色反而令它易於辨認,成為了經常被用到字體,不少知名品牌如COMME des GARÇONS、Saint Laurent Paris、Raf Simons都是用Helvetica作為品牌字形。而說到中文字,相信不少人都會想起新細明體。香港人常常恥笑新細明體,皆因它有一種老派的感覺,凡是任何設計用上了新細明體都會被冠以低水準的罪名,似乎只有在整蠱朋友的時候才用得上它。
中文字體的選擇看似寥寥可數,但其實近年已經有愈來愈多本土字體誕生,例如北魏真書、監獄體、勁揪體等等。可能你會覺得,我又唔係設計師,字體甚麼的與我又何幹?不不不,如果這樣想你就大錯特錯了,其實字體與我們的日常生活息息相關,可說是「你不找字體,字體也會找上你」。字體其實與一個城市的文化、歷史背景連繫緊密,在凹凸不平的柏油路上、五光十色的招牌上、甚至是大街的牆壁上,都有不少字充滿香港特色的字型。
從人文角度出發
繼《我是街道觀察員——花園街的文化地景》和《霓虹黯色——香港街道視覺文化記錄》, 郭斯恆早前再推出新作《字型城市——香港造字匠》。「字代表了城市以及街道文化。字體本身有其美學,但同時可以為街道帶來一種人文氣息,還有生活感,亦與當地的文化息息相關,可以反映人民風情。」書中沒有赫赫有名的設計師,也不是從設計的角度去講述這些字體,而是透過訪問把字體和工匠背後的故事娓娓道來。從人文的角度、用一種更有溫度、更有血有肉的方式去研究這些字體,並且由工匠背後的故事去窺探自然、城市、與人之間的關係。「因為少人留意到香港造字的行業,所以想追尋香港的造字匠多年來的參與是怎樣。」對比起一式一樣電腦字,他又認為手寫字比較人性化,亦是一種表現的手法,相同的字可以隨著書法家心情而有所不同。
《字型城市——香港造字匠》一共介紹了七種字型,包括貨車字、花牌字、馬路字等等,還有背後的故事、做法、相關行業的景況等等。「本來有十幾位對象,最後可以追查到的有七位。在書中,我把他們分為三大類:傳統媒介、城市或交通、字體和傳統。」這些字體相信是土生土長的香港人也未必留意到。
其中一種字型是早前眾籌達標的李漢港楷體,背後蘊藏著一段深厚的友情故事。在90年代,做招牌師傅在接單後往往都會找「寫字佬」寫字,李漢就是從事的就是這種職業。招牌師傅李威是李漢的熟客,二人關係相當要好。後來李漢自覺身體轉差,於是在回鄉前特地為李威寫了五千多個招牌字,好讓他能繼續使用到這些字,同時亦能令這種字體能夠留下,其後促成了「李伯伯街頭書法復修計劃」。現時這些字帖由李威的兒子李健明擁有,他形容李伯伯的字是一種十分實用的字體。在2016年開始,他開始進行復修工作,將字體電子化。原本不諳設計的李健明,經常都會去不同的講座了解字體設計這門學問。而李漢港楷體的眾籌計劃在早前亦超額完成。李漢港楷有「你看港街」的意思,在日常之中,不妨多抬起頭去看看我們身邊的事物。
香港也有職人
說到職人,相信大家都會想起日本又或者台灣,那種「一生只做一件事」的精神十分浪漫,也十分值得尊敬。但其實在香港,也有一班造字匠多年來默默耕耘,花上人生大半的時間在「寫字」上。在書中,基本上每一種字體作者都用上一定的篇幅去講述學藝的過程,有些師博是無師自通、亦有些師博師承名家。例如貨車字的楊佳師博自小喜愛書法,曾經跟隨書法家佘雪曼(1912-1993)學習「瘦金體」。佘雪曼從事書畫創作,出版過不少文學和美術作品,更被翻譯成多種語言。除了佘雪曼外,也分別向謝熙(1896-1983)和區建公(1886-1972)學習過「顏柳體」和「北魏體」。又如人稱穩師博的劉穩在14、15歲時便入行,並先後在利國和南華兩家公司學習製作霓虹燈,在一生奉獻在製作招牌之上。
「很多師博由60年代已經開始做,花了幾十年時間在寫字上,所以他們十分熟悉字體。「即使香港社會在數十年間經歷過不少轉變,但他們仍然堅持用人手書法字,實在十分難得,亦為我們的社會添上了很多內涵和視覺元素,令香港可以在字形中突顯出來。」郭斯恆敬佩也感激造字匠們多年的默默耕耘,令香港的城市景觀生息不少,所以希望透過書本,記錄下他們的故事。
字體,是設計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同的字形可以為整個設計帶來不一樣的觀感。例如有襯線的字體有高貴、復古的感覺,而沒有襯線的字體就有俐落、簡約的感覺。每個城市都有其獨有的字型,荷蘭人發明的Arnhem、德國人發明的的Futura、法國人發明的的Avenir都有各自的特色,亦是不少設計師愛外的字體。字體除了決定設計美麗與否之外,背後也蘊藏著一個城地方的文代和歷史,但願香港人也能透過不同的字體去了解到這座城市背後的故事和種種變遷。
《字型城市——香港造字匠》
作者 : 郭斯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