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秋生 X 游學修舞台劇《極地謎情》訪問——游學修的「反」自我修養

今年4月，黃秋生在Facebook上載了一張劇本照，宣告舞台劇《極地謎情》將於九月上演，游學修在下方留言「多多指教」，黃秋生的回覆是：「你一定要努力，一定要成功」。

得到黃秋生寄予厚望與肯定，游學修的回應是：少說，多做，自我反省。這或許有違坊間所想像的，那個很多話要說、總是很寸的游學修。在排戲過程中，他一直提醒自己「千祈唔好認叻」，「秋生哥講，我就聽聽聽聽，然後做。我會提醒自己，你係咪真係知？如果你自覺真係知，你就做俾人睇。」

被黃秋生稱讚的人

認識游學修的方式有很多種。他是演員、導演、編劇、Youtuber、「試當真」創辦人，演出橫跨電影、電視劇、舞台劇、網片，這許許多多的身份與媒介，就像是要向觀眾展示他所有的面向，而他總有很多想法要表達。游學修承認自己一直是個「好想講嘢，好多嘢想講，郁啲就要開個post」的人，不過，訪問一開始他卻說，「我近期最大的想法，是想講少啲嘢。作為一個演員，最理想的狀態當然是以作品說話，但網絡不同影視舞台，網絡一定要挖自己出來先好睇，至少要讓觀眾覺得很了解我，我會講粗口，會講我點睇每件事，但我覺得我開始踏入另一階段，不再像以前那樣那麼喜歡將自己攞出來。我覺得在如今這個社會，說話只會變成噪音，會影響他人對我的看法。」

這次《極地謎情》的排練過程，游學修也選擇默默做，默默學。被黃秋生欽點作為演出對手，起初他也有壓力，為此曾暗地裡四處「收風」，如打聽朱栢康與黃秋生排戲、上台到底是怎樣一回事。但他轉念一想，又覺得「演員就是演員，大家就是做戲，交流和互動，當對手是頂級的好演員，反而冇嘢需要驚。」於是游學修容許自己「乖乖地聽話」，形容黃秋生把他當成一張白紙，「由零開始教起，塞錢入我袋，跟我分享對劇本的想法、分析角色動機、講對白的技巧、翻譯劇的演出方法等等。」自去年年中開始，黃秋生邀請游學修合作，明明七月才正式排戲，二人在圍讀以外，卻早已私下讀過幾次戲，黃秋生更要求游學修做定功課背劇本。在正常情況下，舞台劇排戲時間不會多於兩個月，如今可以超前預備，游學修自言是很奢侈的體驗，在過程中，他告訴自己要「吸收吸收吸收」，「假設秋生哥覺得我唔得、我有問題，那麼可能真是我睇漏了一些東西。」

事實上，黃秋生對游學修的評價不俗，在宣傳時，他透露選擇游學修作對手，乃「欣賞他的率性、勤奮、聰明以及對工作有高要求，更在他身上沒發現表演上的怪習慣，為可塑性甚高的年輕演員。」問游學修可曾聽過這些稱讚，他指只是聽過有關怪習慣一點，「應是指有些演員會有一套慣常的演戲方法，會加添一些表情或伎倆，他說過我沒有這些。」至於其他，他笑言「秋生哥在我面前只會說：嗯，幾好。唔會講咁多。希望不是因為宣傳而講啦。」然後略為腼腆地說，「但我相信他不會，在他口中聽到這些是開心的。」四年前，游學修開始接觸舞台劇，他自言在第一次演出後，「就嘗試不帶太多預設去做戲，而是在讀劇本和排戲的過程去尋找。今次這個劇本，令我有一種很原始的、表演的興奮，因為這套劇只有兩個人由頭帶到尾，換言之全程就是看二人的互動，作為演員，會很想知道演出來是怎樣的，觀眾會有何感受。」

「寸」是因為不會「假當真」

《極地謎情》（《Enigma Variations》），是由法國哲學家、作家、劇作家史密特（Eric-Emmanuel Schmitt）所寫。閱讀史密特的作品總會想起米蘭昆德拉，二人同樣幽默，以哲學為根基，深刻探討人性，但史密特的作品更曖昧，更有想象空間，情節往往出乎意料。《極地謎情》講述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白克先生（黃秋生飾），發表了瘋魔全球讀者的「書信體」作品《隱藏的愛情》，破天荒接受小鎮記者黎斯（游學修飾）獨家訪問，二人就書中內容及角色展開層層真假莫辨、有關情愛的哲學討論。十一年前，《極地謎情》吸引了黃秋生重返舞台，推動他成立劇團「神戲劇場」，如今作為劇團10周年演出，舊戲新演，在這個真假界線越變模糊、自我迷失的時代，別具意義。

在劇中，游學修飾演一個發掘真相、解剖自我與愛情面貌的記者。在現實中，游學修也是一個求真、常常反省自身的人。「我好憎講大話，當然說話會有修飾、包裝的成分，但面對公眾時我極少講大話，可能有些人會覺得無傷大雅，但我不會不喜歡說成喜歡，情願不說。看你信不信星座，可能與星座有關。」游學修是天秤座，追求公正、平衡，有原則，他形容自小便喜歡據理力爭，容易與人正面衝突，「尤其當一件事明明是A，但有些人硬要說成B，我就會撐到底」，自言其創作動力與同是演藝學院師兄弟、曾一起拍學舌鳥的何爵天一樣，都是源於憤怒。「憤怒一方面是因為討厭人說謊，另一方面，是為何說真話但無人相信。原來當你振振有詞講真話，其他人只會覺得你囂張、扮嘢，漸漸我發現，在網絡上或者面對公眾時，講真話是冇用的。很多時候觀感大於所謂真偽，或者同一番說話，不同人說又有不同效果，如今我覺得，可以好好表達，令他人接收到，就是一種藝術。」

游學修的內心小劇場

在《極地謎情》裡，游學修飾演的記者，是一個理性與感性的矛盾體，既抽離自我去探求真相，同時也陷入愛情的迷惘，難以自拔。真實的游學修，又是否一個在理性與感性之間拉扯的人？

游學修搶先承認自己非常「理性」，尤其在待人處事上，常將心中所想直接講出，難怪他屢次成為焦點人物。他自嘲理性是一種罪，「我覺得我像《Star Trek》的冼樸，起初這個角色是沒有感性，只跟人談邏輯，後來我才發覺處理人際關係不能如此。」於是面對愛情關係，游學修學習平衡與妥協，以理性處理感性，「愛情本質就是唔make sense，但明知如此，大家在情感上又會為彼此付出，去經營一段關係，這種妥協，便是一種理性。」因此，當遇到不合理的狀況時，理性也會驅使他自我檢討，換位思考，重新分析一次自己到底是對還是錯。

言談於此，不禁好奇如此做人會否太攰，游學修卻只道是性格使然，「沒有享受也沒有攰，我就是這樣思考。」不過，他也強調理性與感性並非對立，例如在創作上，為求產出好作品，游學修會以感性行先，動之以情。「我自問是有同理心的人，我亦認為身為演員和創作者，更加要同理他人。所以，當大家常說我較擅長捉摸觀眾心理，可能是因為我代入了觀眾的感受，去估計如何說故事會Hit中觀眾、哪個位置觀眾會笑或反感，這些都無關計算，根本計唔到，其實是一種感性。」

尋找「逆」網片時代的舞台

游學修身上有很多標籤，但很多人會忽略，他從頭到尾都是一個演員。作為Youtuber，他竟（又）坦承自己其實唔睇Youtube。「不是特登扮型，純粹是沒有興趣，我知道有人習慣定時上Youtube消磨時間，我也是受惠於這些習慣。」作為演員，游學修日常更喜歡看的其實是最流行的電影劇集，以及他喜愛的演員主演的作品。

在網絡流行的世代，觀眾越來越缺乏耐性，我們只會被最速食最刺激感官的奶嘴娛樂所吸引。游學修也說「試當真」拍認真嘢都會拍短一點，但他又提出一個有趣的觀察，「英雄電影的定位理應就是爆谷，但近年這些電影卻越拍越長。」游學修視這個「反潮流」的情況為演藝作品的本質，那就是要求觀眾專心。在眾多工作中，演舞台劇更是最令游學修專心的一項。「如今拍香港電影，二十多組已很奢侈，但舞台劇至少有一個月時間，每日八小時排戲，反覆說同一句對白一百次才上台，是一個令我可去沉浸的地方。」《極地謎情》是游學修第四套參演的舞台劇，可能這幾年的沉浸，讓游學修開始追求一種沉實，由他去飾演劇中那個理性感性並重，沉實但又有違常規的角色，或者都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

後記：

訪問最後，還是必須問一條指定問題：同為演員和創作者，游學修到底享受哪個身分更多？誰料游學修竟然定格，空氣靜止，他說自己每次被問到這個問題就是這樣，每次都找不到既定答案。然後他就像是重新問了自己幾遍後說，「可能這一刻，演戲近享受多一點。創作是與人分享、溝通，從心裡攞嘢出來，睇下觀眾點睇，但演戲是一種表演上的享受。不過，兩者其實無法比較，等同問我喜歡喝汽水多一點還是雪糕多一點，是看那一刻的。我只知道不能兩溝，像黑牛那樣雪糕加汽水就唔work，因為以前拍電視劇試過自導自演，結果分身不暇，就會令享受減低。」

《極地謎情》

主辦及製作：神戲劇場

合辦：同窗文化、光尚娛樂、棋人娛樂、試當真

票務技術提供： 撲飛 POPTICKET​

主演 ：黃秋生・游學修

編劇：Eric Emmanuel Schmitt (法）

導演：陳淑儀*

監製：張珮華

演出日期 / 時間：

2023年9月1 - 2, 5 - 9, 12 - 16, 19 - 22日 晚上8時

2023年9月3, 10, 17日 下午3時

演出場地：香港演藝學院歌劇院

#公開優先訂票發售票價：HK$888 / $688

游學修

Make-up by Julie Hui

Hair by Eas Fu@AdmiX Hair Styling

Costume: @lemaire_official from @ithk

場地: Work House Studi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