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創不同協作」(MaD)受藝術推廣辦事處邀請,成為「邂逅!山川人」的在地藝術策劃伙伴,團隊與藝術家走進荃灣川龍村,在這條擁有將近六百年歷史的村落,與村民創作活生生的藝術。三年過去,團隊再次重返川龍,與村民回溯共同創作的經驗,並將過程點滴輯錄成新書《再會!山川人》。有份策劃參與活動的張慧婷(Stephanie)、李詠茵(Ada)、梁棨豪(Nicky),分享他們與村民從共創藝術到再次回訪的經驗,並談及如何透過計劃,將川龍村的藝術氛圍一點一滴延伸下去。
從「邂逅」到「再會」
在活動完結的三年後出版成書,記下團隊在川龍村的美好時光之餘,也將當時未能收錄在場刊的點點滴滴記錄下來。從最初的活動名稱「邂逅!山川人」,演變成書名的《再會!山川人》,Stephanie認為出版此書,是其中一個讓他們返回川龍的方法。「社區藝術項目常常有它的時限,但如何令它不會因project結束而中斷,這是我們思考的東西,利用publication回顧這些經驗,可讓這些項目有個小尾巴,得以延續下去。」這亦是書名「再會」的構想意念,Ada由此延伸再作補充。「出書後我們回到村內跟村民分享,感覺也很開心,從2017年第一次入村,到現在已差不多五年時間,但大家見到面依然會互相問候,講返好多memories,這個project也成為建立關係與意義的契機。」
創不同協作和九組藝術家走進川龍村,與村民聊天並進行田野研究。
在「創不同協作」的引路下,九組藝術家走進川龍村,與村民聊天並進行田野研究,嘗試以藝術再發現村中的種種生活文化當中,例如陶藝家陳思光(Ray)與村民用川龍的泥土製作陶杯;爸爸同為客家人的葉啟俊(俊俊),則與村民一同創作《山旮旯OK》,以客家歌曲連結兩代關係。書裡除了記錄每個藝術項目的故事外,活動完結後亦再邀請藝術家入村,Stephanie提及環境藝術家黎慧儀(Monti)與「田邊藝術研所」,從客家人熟悉的苧麻、艾草和雞屎藤著手,建造的小園地《苧麻公園》。「藝術家返村的時候,正值疫情嚴峻的期間,Monti就配合情況,追溯艾草從前在村落的用途,以及它與客家人的關係,跟村民進行艾草小塔香的workshop,在計劃完結後也延續著與村民的互動。另外,在活動完結後,Ray也收到其他單位邀請(製作陶杯),他又會找回村民幫手,藉著村民的經驗與大家分享。」Nicky則以創作《山旮旯OK》的葉啟俊作為例子,分享藝術家如何延續「在地藝術」的精神,傳承客家人的傳統文化。「初期入村時,村長邀請我們參與秋祭,俊俊發現村民很喜歡唱歌,啟發了他創作《山旮旯OK》,在村公所的當眼處放置教育電視櫃,播放客家話的歌曲,以村民嗜好讓他們重新接觸逐漸式微的語言。之後俊俊還申請了其他funding,與村民共同發展這個項目,並推出另一張《大帽山川龍村村民同友好嘅客家歌呀喂!》的專輯,繼續在與身分認同相關的客家話,做了不少功夫。」
《山旮旯OK》,在村公所的當眼處放置卡拉OK教育電視櫃,播放客家話的歌曲。
Ray與村民用川龍的泥土製作陶杯。
藝術家回訪正值疫情嚴峻的期間,Monti配合情況,跟村民進行艾草小塔香的workshop。
在地藝術,融入村民生活
與村民建立關係,是進行在地藝術的基礎,「創不同協作」的團隊成員,都很幸運能與川龍村結緣,亦對村民們願意嘗試的開放態度感覺深刻。Stephanie憶述當初走進川龍村,跟村民說要「做藝術」的時候,他們一開始會問「係咪嚟畫壁畫」,到後來藝術家與他們在生活當中,尋找有價值的事情共同參與,慢慢也讓村民甩掉「藝術」二字。「整個過程,我們都不太講藝術,而是講對生活的敏銳,如何在生活裡具創造力,尋找有價值的事情。我覺得活動也令某些討論發生,例如村民會覺得《山旮旯OK》好笑,由此發現他們本身其實不太懂得客家話;又例如跟Ray製作陶杯時,活動提供了機緣讓村民互相認識,當中那份對家的關注,亦很濃烈呈現在村民的意識之上。」像藝術家楊秀卓跟村民做的熱身創作,邀請村民共同裝飾居所牆壁,Stephanie說其中一間村民住處,已成川龍村的標誌性牆壁,屋主每次看見「創不同協作」的成員,都會捉緊他們雙手說,「好開心好鍾意呢幅牆」。每道微小的藝術,滲透在川龍村的角落,Stephanie覺得藝術家鍾惠恩及吳家俊的創作,以溪澗生長的石菖蒲草為藍圖,標記川龍水流經之處的《山水龍頭栓》,跟整個項目的概念其實很相似。小小的龍頭栓縱然毫不耀目,卻在川龍村中守著山川流動,這亦是「在地藝術」希望能夠做到的事情。「我們想在生活當中,尋找美好而有意義的東西,做成作品讓其他人留意和關注,即使它們並不耀目,但希望這些東西可以細水長流。當我們再次入村的時候,看到周圍仍掛著活動期間製作的T恤,感覺也是這個項目留給村民的東西。」
楊秀卓跟村民做的熱身創作,邀請村民共同裝飾居所牆壁。
鍾惠恩及吳家俊創作的《山水龍頭栓》。
再次入村,周圍仍掛著活動期間製作的T恤。
透過這個「在地藝術」的計劃,九組藝術家以九組不同面向,將川龍的特質與寶藏發掘出來,Nicky覺得也可藉此機會,讓村民有其他切入點去理解自己生活之地。「能有機會在一個生活空間裡舉辦活動,我們也很有意識地在不同項目,highlight川龍的各項特質。對於村民來說,這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可能從沒想過,經常看到的泥可以製成茶杯,對他們的轉變,更多來自感知上的變化,讓他們重新留意自己生活的地方,原來蘊含著這些寶藏。」Stephanie亦提到,在這本書記錄的每個藝術項目,團隊都有找回參與得比較多的村民作訪問,讓他們憶述製作過程的感覺。「之前村民想像的藝術就是壁畫,但後來問他們做了些甚麼,村民會說做杯、唱歌等,他們會用另一個角度看待,原來當中也有application的功用。雖然村長說他們不太認識藝術,但如何凝聚整條川龍村,也是他們這代希望做到的事。」
從活動完結到印刷成書,團隊再次返回川龍村派書,Nicky對整個項目的最大感覺,是為村民製造了他們互相走在一起或共聚的契機。「我們最初已很意識到自己的limitation,知道川龍作為一個生活的地方,必然會有其dynamic,這亦非我們半年之間可以左右的事情,但當我們再入村派書,最深刻的是村民們熱情無減,而且很喜歡聚在一起,這本書的出版讓村民有了理由互相見面,本來互不相識的村民,也因為這個project而認識。」將計劃點滴輯錄成書,一方面的意義,在於呈現只有文字和照片能夠記錄的東西,另一方面,對於村民來說,它的功能其實就如一本紀念冊,只要看到自己的頭像,已足夠讓他們感到高興。「這本書的意義可以分成很多層,圖文描述固然能給對此感興趣的有心人閱讀,但它的第一層意義,其實就是本相簿,我們也頗為肯定大多數村民是不會看字的,他們揭書都只為尋找自己的頭像。」Stephanie笑言,這種感覺就像擺完酒,給村民送回照片,但輯錄成書的意義,卻遠不止於此。「舉辦活動可以trigger事情的發生,最重要是這些事情take on a life,每個藝術作品最終也是回到村民的生活。出版此書也是承繼著這種想法,透過文字的方式,將物質性承載的東西陳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