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林家謙的旋律,但由岑寧兒的聲線,攜帶著離別的情緒,把所有分離的祝福、祈願都化成微風,吹起──再散退,曲、詞、編在一首歌之中,共同扮演風的形象。
一.無風
記不記得 你將證件 與機票 連著一份渴望
放入這背囊
紮根也好 旅居也好 也許你 還未知道答案
為了找人生 不同形狀未知的 放手去擁抱一趟
換個比回憶廣闊的視角
歌曲始於鋼琴和笛帶起的輕柔,詞人陳詠謙先為詞的背景作定調。在此,容我先隱沒歌曲的主角是誰。
首段正歌寫有「背囊」,而非「背包」,除了考慮押韻,亦說明對象「你」是香港人。可能是那些已經身處陌地的人,亦可以是寫給正考慮離開的人,更可以是寫給未來因為迷惘而不安的人。接下來,岑寧兒繼續在空曠、無風的地帶,以溫柔細語鼓勵。不僅僅是探索未知,更是對未知擁抱,以「放手」(放開所有顧忌)的姿態。
真正的風起時刻,是介乎於「換個比回憶廣闊的視角」此句之間。我嘗試以兩種解讀理解「比回憶廣闊的視角」,一是對過去香港家園的懷勉,二是衝破過去所形成之固有印象。一是關於記憶,二是關於舒適圈,而兩者同樣可以歸入於「回憶」之中。
二・風起
乘著那風的幻想
離別的故事 散落途上
凝望那天高地廣
沿路寫下我
長夜裡看守甚麼
才值得你為曙光 為明日嚮往
儘管會不安
風起過後,編曲的旋律進入、加強,來到第一段副歌。此段的視點牽涉「你」、「我」,而問題是究竟主角是誰?第一種解讀是留守香港的家人、友人、愛人。第二種,則是遠行者自己。我傾向以第二種解答去理解副歌(讀罷文章可能會有更多認同)。離散過後,儘管旁人寄語許多,但唯有「自己」,才能在旅途之中看守自己,寫下出走的種種原因,包括曙光、明日。
此段副歌,是促使我寫下這篇的主要原因。「乘著那風的幻想」,乘著的不是風而是幻想,而幻想是可以如同風一樣,任何形狀、任何地方,陪伴在遠行者附近,或守望他迷失的心,或輕撫她因為不安而顫抖的臉頰。主角亦可以如風一旁隨同遠行者,「凝望那天高地廣」。陳詠謙更浪漫的寫道,風可以在沿路看守他/她的漫漫長夜,寫下日記,以途中的景色紓解不安,提點一二。
三・風驟停
亦有些迷失 不能名狀
大風吹 太多見解已聽過
你想聽 無非心裡的直覺
曲在唱罷「儘管會不安」後,一陣沉寂,似風突然停息。對的,主角明白遠行者可能有不安、迷失之時,可能會有許多紛憂,如同「大風吹」一樣,雜亂非常。然而主角所化成的這陣風,卻一針見血指出遠行者不是需要選擇(作名詞用),而是去「選擇」(作動詞用)。因為主角早已洞悉、了解遠行者所聽從的,是自己「心裡的直覺」。亦因為這分段,我才比較傾向以「自己」去理解唱者是誰。
四・風再起
乘著那風的幻想
離別的故事 散落途上
凝望那天高地廣
沿路寫下我
長夜裡看守甚麼
憑甚麼你怯慌 為明日沮喪
仍然有願望
第二段副歌意思與上一段看似相同,但實而道明了主角明解遠行者的心態,已然有所轉變。
理順句子,上一段副歌是「雖然嚮往曙光、明日,但不安」,而這一段是「雖然怯慌,為明日沮喪,但仍然有願望」。兩段副歌展現了主角以風的幻想,看出遠行者的成長與蛻變。或可以擬另一例子說明這種變化。例如,「去看驚悚片,但我怕」。但及後變成「我怕,但我去看驚悚片」。當中所牽涉的不是純粹句式上的轉變,更是了解恐懼後,仍然選擇這個選項的決定、決心。
而亦因為遠行者的成長,風已經無需停頓,或輕輕叮囑。它只需要繼續吹起(因此岑寧兒的聲音、曲的編排亦未如早前般突然停頓,而是繼續推展),輕輕地陪伴遠行者邁往歌的最後一段:風的形狀。
五.風的形狀
乘著那風
沿路感覺
何其遼闊 空曠
流淚的過雲雨 或遙望清朗
讓一切沒定案
這段減去幻想二字,可以理解成為踐行的代表,不再是停留在思想階段。如果以主角與遠行者都是「自己」去理解,他/她已經真正出發。不是第一段「證件、機票、背囊」的表象離開,而更加是心的遠行。因為心亦終於出發,才可以「感覺」真正的遼闊與空曠,而不是僅僅只是幻想而已。
至此,風的形狀是什麼?仍無定案;他/她的形狀又是什麼?亦無定案。無人或資料可以述明風,或規限它的形狀。真正能夠了解風的表狀,是心的感覺。正如時間的展現,過去與未來同樣是以心的感覺、幻想展現於當前,如果沒有心的形狀,對過去與未來的感應同樣缺失。
過去與未來的概念,亦呈現於尾段「流淚的過雲雨 或遙望清朗」一句之中。「過雲雨」是建構在記憶之中的知識,而「清朗」的可能則是投放於未來的祈望。回首過去,或踏上未來,從來不是可以選擇終點的行動。不捨得走,或終將離去,都沒關係,最重要是以風的形狀,不斷出發。
「為了找人生不同形狀,未知的放手去擁抱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