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遊行．倫敦】倫敦要你發夢？

地鐵站看見這海報，以為是鼓勵年輕人創新和夢想。回家上網查一查，才知道這是市政府防治持刀罪案的宣傳。右下角的小字才是目標：London Needs You Alive. Don’t carry a knife. 愈重要的訊息，字體愈小。大概因為，政府不想外來的人認為，倫敦是個危險的城市。

但究竟發夢和帶刀，那一個更危險？

城市就是極大量陌生人聚集的地方，有些長住，有些路過。走在街上，遇見的都是陌生人，陌生的語言，陌生的想法。這些人的碰撞，可爆發出新想法，也可產生衝突。城市是個犯罪滋生，小孩帶刀的地方，同時也是創意產生，發夢的地方。

九月二十日我參加了響應Global Climate Strike全球氣候罷課行動的一個論壇，邀請了學者，政客和中學生談年輕人可以怎樣在氣候問題上行動。那一週正是Greta Thunberg 在聯合國大會上發表「How dare you? 」演說而全球聞名的時候。論壇上有人問台上的中學同學，你們為了氣候議題，可以有幾激烈的行動？同學沒直接回答，我想，誰都沒有答案。但發夢，從來都是危險的。

第二張海報比較直接，看來也比較安全。Get Paid To Daydream。這是兩間設計學校的廣告，直接講創新和經濟的關係。二十一世紀的城市，不再標榜有多少工廠，但標榜創新和經濟。倫敦是創意產業這概念的發源地，單單發明這概念，就不知道影響了全球多少個國家家的文化藝術和產業政策，做成多少經濟效應了。那你説：城市的年輕人誰不發夢？

2013年，27歲的Phoebe Waller-Bridge 是一個無人認識的倫敦演員和編劇，在kickstarter籌了四千英磅，和朋友在一起去愛丁堡藝穗節演出自編自演的獨腳戲Fleabag《倫敦生活》。一炮而紅之後，隨後重演，拿下英國大小奬項。並得到Amazon 注資拍攝同名電視劇集，在BBC 播放，極受歡迎，家傳戶曉，已經播出第二季，並在今年美國艾美獎拿到最佳喜劇奬。才六年，她已成為一則都市傳奇。這些一夜成名的例子，在城市可説是多的是，但都是一將功成萬骨枯，在藝術圈蹉跎歲月，寂寂無名的從來是多數。

聯合國在2008年宣布，全球城市化加速，超過一半人口，都住在城市裡。我在倫敦經濟學院唸一個叫「城市」的課程，教授推薦我們的讀哈佛大學教授Edward Glaeser 那本Triumph of the city 。如果沒時間讀完，讀副題都知道內容：How our greatest invention makes us richer, smarter, greener, healthier, and happier. 他提出論據，證明城市的高密度，不單對經濟發展有利，對創新，環境，健康和快樂都會更好，城市是人類最偉大的發明。

有同學問：真的這樣完美？為什麼我在倫敦街頭見到愈來愈多的露宿者，而且不少都頗年青？教授説：嗯，貧窮是每個城市都有的問題，但城市並不製造貧窮，城市貧窮最大成因是，城市有比較多的工作機會，吸引了很多窮人來尋找機會，尋求夢想，改善生活。

真的嗎？如果他們在城市失敗了，夢想破滅了，能回去在鄉村和工廠找到另類的生活嗎？他們要移居城市，不是因為鄉村和小鎮活不下去嗎？

我不相信這城市頌歌。正如科技，政治思想和其他人類文明的發明，我寧願相信城市是Dark Side 和Bright Side 一樣多，正邪交戰的所在。而倫敦，以至香港，又何嘗不是一座座葛咸城？ 要發夢，也要警醒。The best way to make your dreams come true is to wake u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