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學時代開始,去書店都有回家那種自在和舒服,唯獨辰衝沒有。那時住在觀塘,去香港仔唸工業中學,覺得辰衝是上流社會的書店,英文書很深,又貴,在裡面感不到自在,只去過一兩次,這不是我的書店。
到我在理工唸電腦,常到尖沙咀逛街,才間中去看看有沒有平價書。那時迷上了Taschen的廉價畫册,幾十元能買到一本薄的,百二就有厚的,大大餵飽我那時對藝術的飢渴,家中也建立起一堆英文西方藝術藏書,有點文青的樣子。是辰衝降低了她的身份,抑或是我高攀了?
後來終於如願進入了藝術界工作,有兩年在文化中心上班。吃完中飯都去書店看看,沒有了那格格不入的感覺,但仍然少看英文書。唯獨有一次情緖突襲,那天可能是工作上太氣餒,或者那陣子看「號外」太多中了毒,突然很想很想要買那本很厚的Jane Jacobs 的The Death and Life of Great American Cities。又不是工作需要,又不是趕著要秀給誰看,總之要立即到手,心裡整天像有螞蟻咬。打電話到辰衝,確認有書,給我留著,下班到取,整個下午心不在焉,去到櫃檯,從那位永遠站在那裏的女當家手中買到了書,心情才平復下來。很漂亮啊那本書,封面是紐約的黑白照,大大厚厚的,但又不覺重。拿在手中,覺得完美。
記憶中,那是一次怪異又滿足的經驗,但也是我最後一次在辰衝買書。這本書放在書架上多年,只讀過幾頁,幾年前送了給唸建築的朋友。去年我回去唸書,在英國又補買了一本。
真正的閱讀經驗,是這本Marian Engel 的 Bear。辰衝間中推出Bargain books 清存貨,我完全不知道這作者,只因為平宜,又簿,封面吸引,便在那一大堆書中買了回家。
故事講一個圖書館管理員,受聘到一個遠離人煙的小島,一個荒廢的大宅裡面,整理家族藏書。她的工作除了要處理書,亦要照顧一頭熊。是灰熊抑或棕熊?她留在小島上一個夏天,抑或一年?三十年前的事,我印象像很模糊了,書一早已不在身邊,但仍記得喜愛極了,到今天仍然掛念,記得讀的時候那些觸動。
人生匆匆,買書可以無限,能讀的書其實不多。藏書可以是做給人看,讀書卻是自己的事。尤其是小說,是閒書,真正喜歡的,一直記住的,又有幾本?所以,雖然不是我的書店,只因為這本小書,仍然要,多謝樂道辰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