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大南街一間間純白色外牆、或灰色石屎牆的Cafe,來到南昌街交界的路口,左邊有一間不太起眼的店舖,門口放著一架零食車,店舖招牌上大大的「半杯寮」三字旁邊,是人手噴上的「休息」、「自修」等字眼。推門內進,左方有一個書櫃,牆上掛著寄賣的飾物;右方有一個木板圍間出來的小角落,角落裏有一張桌子供人自修、工作;門的正前方有一茶几,「半杯寮」店員、社區藝術工作者、文字耕作者李維怡就坐在茶几前悠然地泡著茶,抬頭問:「你要喝一杯嗎?」
「喝茶的話要先當會員。」李維怡笑說,然後緩緩把淺褐色的烏龍茶倒至七分滿。
半杯:不空也不滿,就是半杯水
店舖叫「半杯寮」,源自一個禪偈。有個和尚師父問徒弟:「你前面有半杯水,你看到的是甚麼?」有徒弟說看到「半杯滿」,有徒弟則說「半杯空」。佛偈說的是觀點與角度。如果當時李維怡也在廟內,她會回答師父:「我看到半杯水。」不空也不滿,半杯水就是那半杯水最真實的狀態。
「我覺得自己是來修行的,」李維怡道,「很多時候我們看社區,也會想『半杯空』還是『半杯滿』,我要學習以『半杯水』的態度去觀看及感受這個社會。」
寮:自己生長的有機建築
「寮」是「寮屋」的「寮」,在香港成為石屎森林之前,香港人都住寮屋,是家的雛形。以前人們興建寮屋,依山傍水、就地取材,有木用木、地下挖井,在建築學裏稱為「有機建築」,「即是會自己生長,」李維怡說,「我想這裏的東西也好像會一直生長,而生長就是生命力的表現。」她的寮也是就地取材,基本上保留了舊店的家具,需要添置的則在深水埗採購。
「半杯寮」建好了,然後生長成一個茶室、自修室、照顧者休息站、鋼琴角、文化沙龍⋯⋯未來還能再長出甚麼?李維怡說一切還在摸索。
街坊:不買零食的小孩及疲倦的媽媽
她指了指門口的零食車,這是她特意放置的,本來想著店舖旁邊就是幼稚園,在饞嘴的小孩旁邊賣零食一定生意興隆,最終卻無人問津。「原來在幼稚園旁賣零食是無用的,因為小朋友未有自主的金錢,加上這一區的家庭並不富有,即使有小孩吵著想吃零食,也會被媽媽一把扯開。」
但她並不責怪這些媽媽,「她們很辛苦,每天看著她們一臉倦容,好像在臉上刻著:『我好辛苦啊!』有的人一手拖一個小孩,懷裏還抱著另一個;送完小朋友上學,她們還要去工作⋯⋯」於是她在店外放了幾張椅子,讓媽媽們在等孩子放學時歇一歇:又設「照顧者休息站」給她們入內透一口氣。
偶然:人到中年當個開舖的蠢人
「很多人覺得開舖和社區沒有任何關係是最正常不過的事,就好像一個打工仔上班和其他人沒有絲毫關係一樣。但我相信世界上沒有人是和其他人毫無關係的。」李維怡說。而「半杯寮」比起說是一間店,更像是李維怡的作品,一個連結個人與社區的作品。「如果想做社區藝術,沒有一個地方是很難做的。」
選址大南街不因為潮流,而是偶然,李維怡引李智良的說法是「機會找到你」。「如果不是剛巧有個便宜的舖位,我又恰巧覺得我的人生應該要有些轉折了,不是這些因素加在一起我也不會開舖。」雖然在深水埗深耕多年,但開舖還是頭一回,「人到中年,人生沒甚麼危機,只好自己找危機,哈哈。那就由現在開始做一個『開鋪的蠢人』,然後由零開始學吧!」
造訪「半杯寮」:
深水埗南昌街72C地舖(大南街/南昌街交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