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完八號風球的城市,一日之間傳來三個重要人物離世,第一是香港導演羅啟銳,除了《秋天的童話》與《歲月神偷》,他最讓我記得的是1981年為RTHK拍攝的《霸王別姬》,忠於李碧華原著地保留了香港的位置。第二是英國劇場大師Peter Brook,他的The Empty Space和There are No Secrets: Thoughts on Acting & Theatre非常耐讀,聯繫藝術創作與日常行動。第三是倪匡,小時候陪伴寂寞童年的科幻大師。(聽說還有第四個離世者,但屬於學棍類型也就不必表述了!)
從小到大對我來說書祗有兩種:看得下去的和看不下去的,所以從來沒有在翻開書頁之前考量這是流行文學還是嚴肅文學。最早讀三毛,讀了四本之後停下來了轉讀亦舒,情況沒有怎樣好轉,讀了3.5本後也放棄了,直至遇上衛斯理。那年頭沒有零用錢,也走不出屋邨範圍,讀的衛斯理故事全部都是從中學的圖書館裏借來的,大概每次借兩本,讀完了再爬六層樓梯歸還和再借新的,烙印腦袋最深刻的是《藍血人》《支離人》《老貓》和《頭髮》,前前後後讀了十幾二十本便又停下來了,因為開始覺得套式太多了,解釋不了的現象和結果都推給外星人,而且成年之後我轉入金庸的武俠世界。
除了衛斯理和白素的歷險,倪匡讓我震驚的還有粵語電影《六指琴魔》。小學時期在電視畫面上看,非常著迷用音波功殺人的快感,而且覺得大壞蛋六指琴魔很可憐,因為生得醜而被欺負,對那班武林衛道之士倒沒有甚麽印象。長大後研究電影,才知道原來是倪匡的武俠原著改編。此外,還有《女黑俠木蘭花》,看的不是曾江和雪妮的粵語電影版本,而是TVB在上世紀八十年代的電視劇,女主角是趙雅芝和楊盼盼,男角有黃錦燊、曾江和楊群,結尾時候一身黑衣的趙雅芝用迴力刀殺掉楊群那一幕,當時目瞪口呆,如今歷歷在目!從衛斯理、六指琴魔到木蘭花,這些人物和故事給予童年的我許多奇異的幻想,可以暫時忘記家裏的吵鬧與學校的不公平,還決心長大後要練就一身好武功和好頭腦,穿黑衣、用迴力刀!
2009年我的《禁色的蝴蝶:張國榮的藝術形象》獲得了香港書獎,當時給我頒發「最喜愛年度好書」獎項的便是倪匡,領過獎座後我禮貌的跟他說:我也是你的書迷,小時候讀衛斯理。他仍是一貫的開懷地笑,或許像這樣的告白他早已聽得很多,也明證他的書滋養幾代香港人的童年和少年、甚至成年。香港是一個充滿奇跡的城市,地方很細,人來人往,但充滿奇幻的書寫和際遇,生產了像倪匡這樣的寫作人;每個人讀的方法和目的都不相同,而不一定每個人都看過倪匡的東西,但讀過了便有一種跨代的聯繫,那時、那地,此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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