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三環戒的八仙山岳，致敬卡地亞Trinity百年雋永——訪藝術家黃進曦

法國奢華珠寶鐘錶製造商Cartier（卡地亞）標誌性的Trinity系列優雅百年，期間一直推陳出新，在簡約風格的基礎上面不斷變奏。關於Trinity系列的來源，要從1920年代的法國裝飾藝術（Art Deco）運動說起，當時Cartier的創辦人Louis Cartier（路易．卡地亞）與法國詩人Jean Cocteau（尚．高克多）成為好友。後來，據聞Cocteau夢見一個巨大的土星環，便建議Louis實現這個夢境。1924年，Louis把黃金、玫瑰金與白金的環圈緊扣結合，簡約流麗的設計一如Cocteau的先鋒反叛，顛覆當時奢華的常規珠寶設計。此後，Cocteau總是將兩枚Trinity戒指戴在左手小指上，Cartier伴隨著他的魅力在眾多珠寶中脫穎而出。

Trinity系列面世至今百年，Cartier特設「TRINITY 100」全球慶祝活動誌慶百周年，更策劃「IMAGINE INFINITE CIRCLES」原創合作項目，邀請來自世界各地的100位藝術家，以Trinity 系列為靈感進行創作，向這普世標誌致意，在各地舉行的慶祝活動展出。TRINITY 100活動與展覽先以上海西岸藝術中心為首站，隨後移師到新加坡The Arts House，並將於東京及美國舉行慶祝派對。香港代表為風景畫家黃進曦，他帶來畫作《LOOK UP TO THE RING IN THE SKY》，鳥瞰一片絢爛如夢的景象，而他所詮釋的三環設計，並非置於一個虛幻的土星， 而是置於其它天體——香港八仙嶺上的太陽和月亮。

Trinity戒指初體驗

一說珠寶與繪畫，戴珍珠耳環的少女便從腦海赫然而出。兩者自古以來環環相扣，在古代文明的壁畫和雕塑中，珠寶就承載著文化和宗教意義，珠寶設計在中世紀更受到宗教藝術的影響，「三位一體（Trinity）」一詞正是由這時期的基督教作家特土良（Tertullian）創造；多次在貴族肖像畫登場的著名珍珠La Peregrina，Cartier也曾受委託將之重新設計成項鍊。

要表現珠寶的奢華貴氣，人像畫當然最直接不過，但風景畫又如何呈現？黃進曦向來較抗拒自己的作品被印進產品裡，然而他認為這次正合符他理想的合作模式，「Cartier希望我以香港風景來演繹Trinity戒指，而不是要求我把戒指畫在其中。這是我首次因為品牌的產品，來設計一個全新作品。」

對於完全不留意珠寶的他而言，要了解產品背後的概念，以至考量如何以風景去演繹，自然極具挑戰性，但當他目睹Trinity戒指的真身後，一切難題彷彿迎環以解。「它不像一般的珠寶，並非閃亮亮，猛然令你感到堂皇華麗。它擁有最基本的形狀和簡潔的線條，但透過組合的方式來產生不同變化；它的美是隱約的，而且戴上手時它很順滑。」

Trinity的三環設計是裝飾藝術運動的產物，但黃進曦作為畫家，沒有選擇追溯其歷史，而是先親眼看，親手摸。「我認為當刻的感官經驗是更加重要的，如果我在過程裡面，留意它的背景、Trinity戒指曾推出多少個版本，反而或會失去焦點。」後來，他知道三環各有所指，寓意Cartier三兄弟之外，不同色調的金色分別代表愛情、友誼和忠誠各種愛的形式。「這種設計挺吸引我，令我很好奇如何在風景畫表達那些情感，又或演繹它的時候，會產生出甚麼來？」

日偏食的龍尾灘群像

黃進曦自 2008 年畢業於香港中文大學美術系以來，一直遊走於香港的山巒間。此次，他為自己最熟悉、第一次寫生的地方——八仙嶺戴上Trinity戒指，而三環的光芒是來自他構想的日食情景：日食時黑色月亮遮擋了太陽的光芒，鋪出鮮紅路徑，僅餘外層的光環散發白光，與龍尾灘上金色的倒影相映成趣。「這個天象令三個圓圈得以扣在一起，並引來海灘上的人共同觀望，不同群組代表著不同情感的人，當中有情侶、家人、朋友，由此呼應Trinity戒指的核心。」

有趣的是，黃進曦透露初稿其實另有想法：山上明顯出現三個環狀的雲，而且整體色調較為黯淡，有種末日感，但我們可見完稿的色調鮮明斑斕。黃進曦表示，這是首次在畫作以螢光色作為底稿，所以最終有暖色調從中滲出來。海灘上的人總是一對對，又或三五成群，唯獨有一人在寫生，黃進曦解釋：「畫畫本身就是我的拍檔，它令我不感到孤獨。」這也是他的習慣，「我平時畫風景的時候，也會畫自己進去，代表我站在一個特定的位置去觀望，也是一種幫我代入風景的方法。」

這次的畫作要代表香港參展「TRINITY 100」慶祝活動，黃進曦卻刻意避開以獅子山為主題，「要說代表香港的山，我想每個人都會講獅子山，但我認為它的文化涵義太重，直到近年畫完麥理浩徑之後，我才感到有很多其它角度去觀望它。」他反而認為八仙嶺具有辨識度。雖說對它熟悉，但黃進曦坦言只去過一次八仙嶺，「讀中大的時候，天天都看著吐露港，但從不知道那是八仙嶺，即使親身前往寫生那時也是。」在此之前，他已畫過吐露港很多次，但每次都希望有新的角度。這次為了表達三環所代表的感情，他抹去日食的末日感和孤寂感，營造熱鬧的氣氛，他直言「很少在風景裡花這麼多筆墨交代很多種人。」

畫一幅海納百川的畫

黃進曦在此次合作作出諸多嘗試，「平時畫風景，要面對的只是我自己，不必多考慮要給予甚麼東西讓觀眾接收，但這次合作拿捏到一個挺好的平衡，有我自己的演繹，也有戒指背後的理念。」商業與藝術，安迪華荷從不反對融合兩者，黃進曦則認為：「在畫廊裡設展覽，本身具有商業成分。對我來說，與品牌合作的時候，就算它多商業也好，也是一個讓你去發揮的平台，而且一個合作是否有趣，能否有新角度加入到自己的創作更為重要。我們甚至其實無必要將商業與藝術劃分得很開，在藝術史裡，遠至文藝復興時期的畫家雕塑家，也是受到教會的支持，梵高也很希望能賣出他的畫作。」

在他的工作室裡，《LOOK UP TO THE RING IN THE SKY》比其它畫作顯得耀眼奪目，黃進曦興起分享掛在旁邊的一幅蔚藍海岸畫。原來因為行程關係，黃進曦錯過了上海展覽之行，但早於今年二月，他參與了Cartier Trinity 100巴黎的慶祝活動，閒暇時得以朝聖埃特勒塔（Étretat）海岸。法國作家莫泊桑曾描述當地的海蝕門「如象鼻伸入海中」，象鼻海岸因而得名，並吸引許多印象派畫家留下筆跡，黃進曦也因為這次合作意外賺來一片風景。

本年初，黃進曦探索過人工智能與藝術的可能，如今來到珠寶品牌的合作仍是如魚得水。他透露近日有台灣出版社邀請他演繹西西的詩作〈看見〉，同樣圍繞香港風景，這將是他首次嘗試將文學放入繪畫裡，他亦表示很期待未來與其它媒介合作。黃進曦的畫框裡，似乎可以廣袤無垠，也可以海納百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