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般文藝——「西西的多重宇宙 小說、新詩、評論」講座紀錄

西西的著作至今有四十四本，雖已年過八十，但其卻能在2022年出版四部作品——《動物嘉年華》、《石頭與桃花》、《西西看電影》、《欽天監》，月前在書展舉辦的「西西的多重宇宙 小說、新詩、評論」講座，請來講者何福仁，嘉賓黃怡、劉偉成和潘國靈對談，分享個人對西西文學宇宙的看法。對於西西驚人的創作力，潘國靈亦對此發出「很難想像八十多歲人能有那麼強的創造力」的讚嘆。同時西西寫作種類亦有許多，除了小說、散文、詩，還有電影影評等。而60年代尾至70年代初是西西寫影評最盛之時，她同時負責兩、三個影評欄目，幾乎每天都去看電影。西西寫作文類之多、面向之廣亦難怪何福仁稱其為「奇異女俠」。

西西舉辦的尋寶遊戲

西西作品的用字或許簡單，但若帶著尋寶的精神去挖掘，便能找出埋藏在作品中的寶藏。黃怡向讀者介紹《動物嘉年華》中輯錄的〈狒狒〉一詩，當中記載西西去名古屋旅行時在動物園中看見和狒狒的拔河遊戲。黃怡和友人沿此處做前置作業，跟隨旅遊和生物學方面的尋寶路線，搜集名古屋有多少動物園，不同的動物園中有多少狒狒，狒狒的種類、哪些有狒狒的動物園是西西曾探訪過的，以求找出〈狒狒〉中的狒狒。

講座期間播放了狒狒拔河的影片，影片中的外國人炫耀自己在與狒狒的拔河遊戲中取得勝利，著重展現個人的強大。但西西詩中想的卻是把狒狒從籠中拉出來、解救牠，讓牠能在更自由、舒適的地方生活。當中正展現西西對圈養動物的關懷、對動物園動物生活的關顧。

看西西的作品，當看完表層的意思後，再查找資料便能得到更深一層的啟發，再向深挖掘或再有第三、四層的資訊。黃怡認為這就是西西作品的樂趣。《動物嘉年華》一書指向許多西西以前作品的思考方法，而從西西對狒狒拔河一事和世人回應方式的不同，可見其對世事的回應方式，也帶領讀者了解西西如何看人生、動物以及西西是個怎樣的人。西西的其他作品亦是如此，挖掘的期間永遠能有不同的收穫。而最終的目的地或是詩，或是西西提到的畫，或是法文名著。

西西：其人其事

像《動物嘉年華》這樣的一重宇宙

西西動物詩異於其他以動物為主題的詩，如洛夫的動物詩關注的是動物在人社會文化的意義，而西西在作品中呈現更多的是對人本位的關注，人也是動物的一種，西西關注人是如何融入動物的界別。劉偉成也指出《動物嘉年華》的四大特質，分別是尋找「幾希」、拓展「善端」、映照「本相」和迷之「手邊書」

希是通假字，同稀，出自《孟子．離婁下》：「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西西理解到其實人和動物的差別不多，而人正是應該學會如何從極少的差異中發展自己的善端，這正是蘊含在西西作品中最重要的信息。劉偉成介紹《動物嘉年華》中輯錄的〈金絲猴〉一詩，「然後會逐漸蛻變，那些喜歡炫耀的富二代，如果也能變變就好啦」詩中以金絲猴毛色會變的特質，直指某些富二代的品格。「金絲猴天生的貴氣如同富二代般，西西正是看準這點，以此呼籲富二代要改變，不要炫耀，要謙虛。」劉偉成說。而詩中下雨的時候帶著傘去探訪金絲猴一處的傘意象用得尤妙，帶著傘去到披金戴銀的人家，傘蔭正指祖蔭，又直指富二代。而詩末由祖蔭聯想到父親，父親當年和鄰居組織救火隊，去護衛社區。這裡也是「幾希」之處，西西以此行表仁義，進行牽拔善端的發展。而西西詩中也有許多處提及推恩（註1），如水母和蛞蝓的共生狀況，亦是西西對推恩的呼籲。

讀者在讀《動物嘉年華》的時候也許會有種自己對自己的「本相」懵然不知的感覺。如〈什麼也不是〉一詩中人在動物眼中可能也是動物、異類。劉偉成提出斯芬克斯之謎當中的怪物以「人」的謎語來考驗「人」，牠覺得人對自己的本相懵然不知，西西就像個能看透世情、穿越時間的智慧老人，告訴讀者要如何發展善端，認識個人的「本相」。

「不論是西西迷、動物迷、繪本迷還是新詩迷都能從這本書中找到樂趣。」劉偉成說。他十分推薦《動物嘉年華》，作品中存在四種相對的關係，「幾希」迷失會變「怪物」，「幾希」保存便能牽拔「善端」，「善端」發展的「本相」，「怪物」對照「本相」當中相互的關係是解迷的樂趣所在。讀這本詩繪本並無負擔，能給讀者小滿的確幸。

博學老人 多重面向

「西西能組成多重宇宙的原因之一，就是其龐大的知識體系，本土、中國歷史、超出人本中心的關懷等的面向。」潘國靈在介紹六篇西西短篇小說中的《石頭述異》時提及。西西對砌模型屋、剪紙、織毛熊等的濃厚興趣，投入程度亦令她在這些範疇也成為專家。潘國靈特別提到西西在寫《猿猴志》時，縱使已達七十高齡，但她還是親自去了日本、新加坡、中國等亞洲各地的動物園、保育中心，實地觀察猿猴的生態面貌，在掌握相當的知識後，西西將這些知識融入自己的作品中，這是相當不簡單的。

講座的最後，講者各向讀者推薦一本西西的入門書，而《手卷》成為最多講者推薦的西西入門書。西西的某些作品剛開始閱讀會存在障礙，而《手卷》易於閱讀，無門檻，且收錄《浮城誌異》、《貴子弟》等名篇，題材的開拓十分豐富，亦展現西西短篇小說手法的瑰麗多變。有興趣探討「西學」的讀者不妨以此為入門書，加入西西的多重宇宙。

註1：即廣布恩惠。出自《孟子．梁惠王上》：「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無以保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