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顧嘉煇】從他人的音樂去看顧嘉煇

陳奕迅在顧嘉輝先生離世後，在自己Fears and Dreams演唱會裡，選了其作品〈畫出彩虹〉（原唱：陳百強）來向他致敬。這首歌亦是黃耀明重唱過的。

黃耀明在2004年做過翻唱顧嘉煇作品的大碟《明日之歌》，2011年再以《明日之歌廳》為主題開了音樂會，演繹他的音樂作品。

我生於顧嘉煇作品數目最高峰的一年：1984（ 根據wavezine統計，那一年有83首作品）。八十後在香港流行文化裡，永遠有著「回溯」的使命與路向。香港最好最美麗最深刻的，都在我們小時候發生了。但我們同時亦是生於新時代誕生之時期 ——互聯網爆發，網上資源隨手可得，要找回那個同我們一起出生在這個世界的一切，並不是太難。對顧嘉煇，當然是羡慕長輩對其的回憶，但更重要是，顧嘉煇代表的香港故事是如何迷人。那時的香港，充滿著活力與資金，是娛樂工業爆發的年代。

在回顧的尋寶過程中，對顧嘉輝多認識，是知道自己喜歡的那一代歌手，如何受他影響，如何敬重他。陳奕迅特意將一晚的encore歌曲獻給他；周星馳即使北上拍合拍片，仍會留著廣東話的尾巴，找鄭少秋莫文蔚唱〈世間始終你好〉（顧嘉煇1983年作品）作為《美人魚》的主題曲。當中二手接觸裡，最深刻當然要數黃耀明，以上所提的「明日」企劃，盡顯明哥對其的崇拜。對我，更如像通識課。除了唱他的舊作品，還請顧嘉煇新作了一曲給他，由林夕寫成〈翡翠劇場〉。

「用無敵旋律開餐 用肥皂長劇送飯

僭建這世界 替那恩怨聚散拍板

總有三角戀一番 總有子女去爭產

每晚有 剎那生老病 急轉彎

成為絕代強人 她奮鬥

全為了倣效洛琳

在戲中演新婚

每一天改編了一生

萬般癡 有冷有暖 有我安慰

萬般愛 有說有笑 有你身世

萬般恩 有對有錯 有了真諦

萬般怨 有遠有近 有了一切」

簡單一首歌，道出顧嘉煇音樂路的重點。他的電視劇主題曲一定是最入民心的。林夕不單再回顧那個家家戶戶電視送飯的畫面，亦在其中加入顧嘉煇其他作品的歌詞，甚至說出當年大眾電視肥皂劇的特徵。

顧的音樂兼容中西，有本土味但亦時髦。在《明日之歌》裡，很多的編曲處理都再偏向電子化。例如集合〈上海灘〉、〈萬般情〉、〈上海灘龍虎鬥〉的〈一二三上海灘〉，編曲比本身的更新潮，配上黃耀明偏陰柔的聲音，又有了另一番感受，更令人想起明哥初出道時的聲音（每一個年代的歌手，都一定有那個年代的聲音，除了是時代背景影響，也是當年的器材影響吧。）如果說黃耀明是八十後這一代的電子音樂啟蒙者，大概想到他當年如何被顧嘉煇的「標、標、標」synth-pop類武俠片音樂(如《蝶變》、《猛龍過江》)啟蒙或迷倒。

因為《明日之歌》，當年我找回所有原曲，其中自己感受最深是〈殺手神鎗〉，原來1977年的香港，是電視劇《殺手神鎗蝴蝶夢》的插曲。很有美劇警偵片風格，有電子處理，亦有弦樂，非常跳脫。

顧嘉煇在娛樂品味未被碎片化的年代出現，獨擔香港流行音樂大旗，由嘉禾fanfare、《歡樂今宵》的晚安曲、其他電視劇主題曲、電影主題曲、及幾代的廣東歌都由他包辦。在他的歌曲中，除了聽到粵語流行曲的中華味，還有美國Berklee一派的洋化特徵。一個人，同時可以令電視機前煮飯的師奶愛上片尾曲，也可以令前衞音樂人獲得養份和靈感，這就是顧嘉煇。回顧時，可以驚訝在那個年代，人民在不同渠道，可以是正在聽同一個人的作品。那就是香港本土文化開始崛起，之後這個人不單止影響本土音樂人的眼界及創作力，也會出周啟生、徐日勤這樣的徒弟，在音樂工業裡成為重要一員。（黃耀明曾在2010年903拉闊翻唱周啟生的〈淺草妖姬〉，介紹為八十年代音樂，也是另一個通識課。後來才知道周啟生是顧嘉煇用心栽培的徒弟。）

回顧他的一生，更是香港大時代的標誌故事，出生貧苦，靠自學成師，被外國人相中入讀Berklee音樂學院（首個華人學生），被本地娛樂大亨贊助獎學金赴美攻讀，回來香港貢獻本土，為香港音樂寫下新的一頁，培育下一代音樂人，並帶香港最大特色：中西交融來殺出國際，影響幾輩亞洲音樂人。

這種勵志的香港故事，如像黃金閃閃發亮。

顧曲餘情悼嘉煇

後記：

文首提起陳奕迅的〈畫出彩虹〉，應該是顧嘉煇離世後，第一首為他唱的live。之後，陳奕迅還選了電影《擺渡人》的主題曲〈讓我留在你身邊〉，雖然不是明言送給顧嘉煇，但其性質（主題曲）及名字，彷彿代我們所有人向顧先生說，你的歌曲你的作品你的人品，都會一直留在我們身邊。

「最渺小的我 最卑微的夢

我發現這世界沒有那麼那麼的不同

現實如果對你不公 別計較太多

走吧 暴風雨後的彩虹

也許會落空 也許會普通

也許這庸庸碌碌的黑白世界你不懂

生命中所有的路口 絕不是盡頭

別怕 讓我留在你身邊 都陪你度過」

謝謝你，永遠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