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無形,歷史卻有圖為證。我在檔案處閱覽室坐下,等待文件送來。那個空間,像是被一層厚重的靜謐包圍,稠密的程度,比我曾經聽過的聲音還要震耳欲聾。與其說這是一種壓迫感,不如說,是我腦海內重複的幻聽。
文件到來了,我拿起發黃的文件,手上像抓著一百年的重量——拍賣文件、政府文獻,承載著一地的歷史,與大眾的記憶。翻閱一份份記錄十九世紀以來、香港公開拍賣的文獻資料,為甚麼信封一角被打洞了,如圓月高照?為甚麼紙上如霜、空白無言?嘗試翻開更多真相,卻翻出了更多空白與疑惑——為甚麼那一年那一月那一天的文件憑空消失了?為甚麼文獻被其他政府部門借走了,卻不被歸還?文字被消失、資料被隱去,是歷史被掏空了?還是政治體制操控著歷史的話語權?甚麼人要操縱歷史?為甚麼要操縱歷史?我們的城市,充滿無法見光之事,如鬼夜行。
我將三十五毫米微縮菲林放在機器的滾筒上,影像慢慢地滑過熒幕,過去的歷史逐漸變得明晰起來。經過了多重複製和顯像處理,影像的粒子變得粗糙,空白的紙張像是透出了背面的文字——缺失的歷史和記憶,會像這些影像一樣重新聚合起來嗎?歷史文獻作為公眾資產,藝術家早已不能獨善其身——香港的檔案,就是我們的人人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