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語是當下最大的困境。一直想寫信,卻一直找不到語言。既對蒼白的勵志避之唯恐不及,也不想一再重覆現實的艱難,我連吸貓的記憶都很遙遠,難道寫烤麵包?據說分享食物是寫信禁忌。於是想到抄書。
最近在讀莫席左的《生之奧義》,頭幾頁就是極大的震撼。書名容易讓人有古老哲學或新紀元不食人間煙火的誤會,它其實是一部極入世的書。莫席左自己在教學與著述外,也積極參與各種倡議活動,捍衛環境與自然生態。可是與一般生態主義者容易把自然推向抽像法則不同,他極力主張我們從抽象的「自然」中恢復與生物的關係,感受周遭各種生命的躁動,他指出當今的生態危機,是我們與生物關係的危機,是感受力的危機。
「現代人的宇宙裡,可能的關係有兩種:要嘛是自然的,要嘛是社會與政治的,社會與政治的關係專門保留給人類。如此一來就表示,我們主要把生物視為環境布景、視為生產可用的資源庫、視為尋根溯源之所,或視為情感與象徵投射的載體。身為環境布景與投射的載體,意味著,其已失去了本體論的實質。⋯⋯生物界墜至集體的、政治的關注範圍以外,墜至「重要事件」的邊界之外。」
「從某種角度來看,我們確實喪失了某種感受力:都市化大規模進行著,我們的日常生活沒有接觸繁多的生命形式,這些都剝奪了我們的追蹤能力--我指的是哲學意義豐繁的「追蹤」,好比對其他生命形式跡象的感受力、為之提供的資源多寡。」
一路讀來,叫我無法不想到最近野豬的遭遇,以及社會上某些有關野豬的言論,譬如生態主義者贊同政府誘殺野豬,保安阿頭反問唔通要將老鼠納入城市規劃咩。保安都係一份高尚職業嚟,但走去講城市規劃就有啲越俎代庖,仲要唔熟書淨係口噏噏。十九世紀初經過瘟疫的殖民者尚且知道老鼠係城市衛生問題,真係要納入城市規劃;二十一世紀許多有野生動物出沒的城市都在實行生物共存的城市規劃,與熊、郊狼、狐狸等共享城市空間,保安唔知活在什麼世紀,覺得這些匪夷所思。
香港的集體失語,主要是手握權力的人對文明與規矩的揚棄。
(文章轉載自作者 facebook,標題為編輯所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