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豬的迴響】詩三首

〈野豬偶感與及，一面破碎的鏡子〉

◎ 洪慧

黑夜是我的
早晨
就一頭堆進垃圾堆中
用牙
翻撿人類吃剩的殘渣
城市越長越大
我只能窩藏在
暗角
和野狗爭食、打架
上古史都是假的
沒有人會
網開一面

我跑進村屋
撞碎了一面穿衣鏡子
鏡子入面的我
逆毛倒竪
滿身血污
另一個孩子在牆角喊：
「媽，救我！」
（舞台提示：如在97前朗誦請用
英語，回歸後請用普通話朗誦）

這時我恍然大悟：
屁
你根本就和我
一模一樣
孩子生下來就已經在
垃圾筒裡打滾
學其他人的語言
裝成一副人樣
來！
你們冚家來
照一照鏡
連一頭家豬也不如

18／02／2019

◎ 衡之

那夜，牠就這樣無聲無色地走到我的面前
我自然地跪下來
牠用漆黑的眼睛黑住我
我被黑住了，在漆黑的夜裡
我知道牠的意思
你睼見我啲毛嗎？
毛？
我跌入自我懷疑的麥田圈裡
到底是怎樣的神秘暗示
我不解地看著牠

野豬神啊
愚昧如我我知道是不值得原諒的
但牠龐大的身軀就這樣一動也不動
黑住我
我沉默地丈量著內心的陰影
自卑地抬起頭來
用心地尋找任何跟毛有關的事物
目光在漫長的夜裡漂移
找啊找啊找到了——
毛骨悚然
四目短兵相接時
牠像看穿我的背後
背後有什麼
難道有別的神

此時，牠竟轉身走了
不留下任何末日的啓示
拋下我，以及這愚昧的夜

◎ 陳諾諺

牠鑽進以石屎和糞便堆砌成的密林
微燻的燈。窒息的風。
以貨車屁股噴出的黑煙遮掩雪白的獠牙
（咁尖，一陣撞到我地D駕駛人士點算！）
轟轟。轟轟。轟轟。
（好危險！佢地又唔守交通規則，好大隻，分分鐘我架車都會俾佢撞倒！）
沒有恤衫的汗臭。
沒有躁動的高跟鞋。
沒有腐爛的嘴唇。
很好

馬路旁有一隻微啡色的小貓
擋住了牠的去路
花貓右腳顫抖，微跛，幽幽地瞅著牠
牠慢慢地，慢墁地，走前去
（喂，佢想咭死隻貓啊。）
獠牙顫動，不可以傷害貓貓鬆軟的毛
（我地係咪應該報警？）
牠用頭輕輕觸碰貓貓的頭。
（死喇——
她別過臉。）
小貓抖動身體，低下頭
拖著短小的腿
與牠道別
（前面係咪好多血？我好驚驚呀!）
（衰婆，佢竟然冇咬隻貓！）

牠慢慢地，慢慢地走
（原來佢隻腳有個傷口！）
像深邃的洞穴
捲起地上的煙蒂
牠想起那天穿藍衣戴白手套的人
用網罩著母
注射以混凝土製成的窒息的毒液
然後塞進密封的車裡。
牠躲在樹叢裏，枯稿的葉輕輕飄落
眨眼的交通燈。
（隻死臭豬又亂過馬路喇！）
如果有人教我看紅綠燈，我會恪守交通規則
把腐爛的記憶藏在肚子裡
繼續慢慢地走
看不到任何一個黑色的膠袋
（我地都係call漁護署，費事d野豬撞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