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在像貧窮一樣愈來愈巨大的商場裡與其他同樣失去家人的少年們聚在一起,交換各自的鎖匙,每一晚睡在陌生的床上,試圖做既不涉及過去,亦與現在無關的夢。每天,我在不同的廚房裡翻看母親的食譜,餓的時候,我會抬頭望向天空,橋像網一樣相互交纏,在上面高速行駛,是我的夢想,但那比「捕夢」更難。人一旦丟失了習以為常的生活,就會變得焦躁,像找不到自己洞穴的兔子,紅色的眼睛像傍晚高速公路上的車尾燈,暴露在不安的城市之中。睡眠不再是避難所,人再也無法逃亡。 (閱讀更多)
我書寫,亦擦拭而去。重新畫一次母親,以橡皮擦搓揉打磨這張紙,遠觀者或許以為我修正與逼近正確,畫一顆蘋果上千次,得到迫真的素描光影。但我每次下筆所寫皆不同。那光所罩籠之記憶像晝日飛蟲透明閃滅,我描繪的亦空泛,水母觸肢舞動的線條,沒有相同可把握的瞬間。最後,當我寫母親時,至珍重地留下的,是擦不走的複疊筆痕,一張經受打磨為透明蟬翼的白紙慢慢服貼於桌面的木紋之上。 (閱讀更多)
不過來到了台灣——就算是台北——走路的預設是不存在的。首先,它不算約定俗成,其次是雖然有依賴的設施,它們不是常設的。絕大部分並非大路的人行道,只容許一人行走。就是地上漆成綠色那種路,偶爾還會有機車違法停泊。基本上如果碰到對面有人走來,就只好一人讓半步,希望在讓路之時不被車撞死,又或被不讓路的大隻佬原地撞死,他們的自信與胸肌肩寬成正比。更不用說可能大部分人是活在沒有人行道的城市區域,只是偶爾上來台北旅遊。這座城市走起路來虎虎生風,左右逢源,詠春葉問,回到大路的人行道上只不過就像是游泳時的換氣,舒服歸舒服,但始終有些不知所措。 (閱讀更多)
12月18日早上,如常吃早餐,如常看電視新聞,如常打開手機,一個素葉群組訊息「西西走了」跳入眼簾,我捧著手機在廳廚之間踱步,重看幾遍何福仁(阿仁)傳來的訊息,得知西西入院三天,初時穩定,後因心臟衰竭病逝,去時安詳。同日上午,老友楚真與梁滇瑛(阿滇)通電話,了解西西大致情況,知道她留院期間,可能不慣醫院食物,吃得很少。阿滇分兩天帶去方便病人吞嚥的軟餐,梁家私房菜果然合口味,西西吃得一點不剩。滿腦子奇思妙想的她,忽爾「神奇女俠」(阿仁語)上身,撇下親人朋友,乘「飛氈」遨遊另一個世界,對她出發前吃得飽飽,失落中感到寬慰。 (閱讀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