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是刺激的,秘密的,比搶小巧一點卑微一點,仰賴於智多於力,過後最好不要被人發覺——剩下來的,就要意會了。鄧烱榕寫〈偷竊的禮儀〉,我簡直就想偷來做前置詞。
偷書一直是文學界熱衷的題目,大概讀書人都曾有想要而未能擁有的書,於是見到別人偷書的例子,難免有種旁觀的興奮。淮遠在文學界素有偷書的傳奇,他在早年的散文裡寫過。如今請得他出山再寫,一切依然宛然在目。近年在報刊常寫愛情故事的黃怡,本來高貴端莊,到底也要寫寫偷情,在海風吹拂的碼頭講「鹹濕」,頗讓人想起早年塘西的鹹水寨。
偷者小,但亦可大。鄭政恒寫的「偷渡」,本是香港歷史中重要一頁,他自電影中擷取而來,讓我們對遙遠的歷史有了認識。盧卓倫寫「偷生」,不吝是當下許多香港人的心聲與痛處,直接處我甚至不忍引述。張欣怡寫了一樁抓小偷的故事,明顯的倒是作者的不忍。盧與張二位作者均是新人,年輕,這時代倒是年輕人,最感觸於現實的痛楚。可以像關天林那樣輕巧地以觸感寫「偷懶」,在這時是稀罕的。
書展過去,文學館今年帶來五本出版物,在新書罕見的當下,接近可稱不大正常。疫情加上國安法,每一本書我們都要珍惜,而我們只是要夷然地做。吳煦斌的《看牛集》絕版多年,今年終於復刻,本期有樊善標教授的書評——樊先生說這是復刻這本溫煦小書的最好時機,一語亦有重量。李智良出版新作《渡日若渡海》,十二年一天干,說是不遠千里而來亦不為過。在絕壁般的現實前,文學就是我們的鑿壁偷光,心領神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