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文學特藏二十周年展:水曲悠悠無盡時,回眸香港文學的身世

報導 | by  鄧皓天 | 2022-10-17

中大圖書館於2002年獲盧瑋鑾(小思)老師捐贈二萬多冊藏書及其研究資料,轉眼已有二十周年。回顧當初文學資料庫成立的初衷,中文大學香港文學研究中心主任黃念欣黃念欣教授笑言,香港文學資料庫在有心人的悉心整理和作家們的慷慨捐贈下變得愈來愈豐富,透過電子化也使公眾更容易接觸到藏館資料。做研究素來需要大量資料支撐,文學研究尤是。小思多年前曾發表〈造磚者言〉一文,把為香港文學蒐集資料比喻成「造磚」,而她和圖書館的諸位則是忠心耿耿的「造磚者」。二十年轉眼過去,那麼這些「磚」現在又造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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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的香港文學特藏,為永久展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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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慷慨捐贈的個人物品,如余光中的眼鏡和鋼筆,或葉靈鳳的開信刀。



回首二十年——香港文學資料庫的初衷


成立文學資料庫的念頭來自小思老師1973年到京都大學訪問之旅。她在京大發現日本人整理文學資料特別認真,無論是作家手稿、生平、物品、檔案都有條不絮,然而沒有人以同樣方法整理香港文學。很多圖書館或許有「香港特藏」一部分,但當中許多卻是社科研究或政府檔案等,並沒有系統性的純文學館藏。於是小思選擇在自己退休之際,透過捐贈自己的藏書和研究資料成立香港文學資料庫,將「私人重任」轉交給後人,由有心人不斷維持文學資料庫的更新,以供研究香港文學的研究者們使用。


「你也寫下名字吧。」黃教授為筆者介紹展覽的場刊時,打趣指著入口處的簽名簿解釋道:「有些人覺得他們肯欣賞香港文學其實已經很好了,但小思老師卻覺得文學作品必須好好紀錄、保存下來,供後人再讀。就像這本簽名薄一樣,或許多年後當人們再看到你的簽名時,會有截然不同的看法。」而這也成為了文學特藏的宗旨,無論作品的好壞,人們在不同時代寫下的文字都有其收藏價值。畢竟「好與壞」的準則會隨著時間改變,決定這些文字的價值的人不是文學資料庫,而是查閱這些資料的讀者們。因此於館方而言,更希望能夠提供予大眾一個有系統,方便且詳細的資料庫,讓人們有興趣時可自發查找香港的文學作品,甚於以積極的姿態推廣香港文學。



梳理文學——展區概覽


本次展覽為中大圖書館的地下展覽廳,但一樓的香港文學特藏區也同時開放予公眾參觀。地下展覽廳主要分為四個部分,1)珍本書籍、2)報紙期刊、3)作家惠贈及4)數碼星空。1)主要為上個世紀自五四起的許多文學珍本,例如香港第一個新文化機構「受匡出版部」的多種出版物,以及著名作家的簽名或提贈本。而藏品也不止廣義上的「文學」作品,也包括較少人注意的通俗文學(三毫子、四毫子小說)、中譯及外譯文學,與香港的英語書寫作品。2)則聚焦於香港的報業文化。香港報業歷來屬於商辦,需要照顧大眾讀者的口味,但早年的報章副刊卻不失大報品味,不惜啟用新人,為文壇培訓生力軍。期刊如《好望角》、《盤古》、《素葉文學》則比起報紙更能容納追求文化格調和前衛試驗的作品,其中誕生的許多作家更在香港文學史上有著不可缺少的地位。


展覽不一味以書籍為主題,同時希望給大眾展現作家的更多面向。3)主要透過作家捐贈的個人手稿和個人物品尋找作家與作品及時代的聯繫。其中筆墨化成的手稿和書信,充盈著作家的溫情和記憶。而個人物品則在呈現作家生活面貌的同時,也展現了香港文壇豐富和獨特的人文風景。4)回歸文學資料庫的本貌,在展示「造磚」成果同時呈現科技的實力,透過把整個文學資料庫電子化讓大眾隨時都能查找文學資料。有趣的是電子版的文學資料庫不止能供使用者查詢一手及二手文本,更設作家傳記資料庫,讓大家「八卦」作家的生平。


一樓則為永久展區,其中收藏的許多香港文學經典復刻可供大眾閱覽。而藏館的設計也不失美感,坐立在兩側的波浪形書架意境取自小思最愛之詞「曲水回眸」,表現了「文學遙遠長久,同時悠悠忽忽」的意念。當中收納了無數香港文學珍貴的藏品,六層高的書架宛如綿延無盡的長廊,讓觀者彷如遨遊文學之海。另外中央展示板右側也設有中大香港文學研究中心、教育研究所與賽馬會等合辦的「觸景生情」虛擬實境語文教學計畫,旨在透過VR體驗讓使用者遊歷文學中的許多場地,加強中文讀寫能力的同時也讓其嘗試創作,成為創造香港文學的一份子。


許多珍貴的絕版報刊,《銀燈》、日佔時期的《The Hong Kong News》及《天文臺》(由左算起)



作家親筆書信。(圖為金庸及董橋的信函)



香港文學的意義——坐擁當下,廣納百川


當筆者問及黃教授對香港文學的看法時,她笑言香港文學在學術上有許多嚴謹的定義,但個人角度來說卻不曾為「香港文學」定下任何definition。「雖然聽來很hea,但我最近常覺得香港文學於我而言就像『如果沒有香港這個地方,就不會出現的作品』,」黃解釋道由於香港並不是一個獨立的個體,而其文學也如其本身一樣,應該和世界有很多聯繫。更推而廣之,文學本來就沒有一個固定的定義,重點在於貫穿不同時代為引起讀者的共鳴。無論是早期如宋皇臺書寫的舊題文學或是如今網絡上流行的「連登小說」,其實都避不開「和社會聯繫,引起讀者反思」一理。因此,香港文學的重點不應該置於其是否反映了「香港意識」或獲得廣泛本地讀者認同,而是能夠透過作者自身獨特的視角濾鏡及香港的獨特文化背景刻畫出在歷史長河上一閃即逝的許多瞬間。


談及香港文學,黃教授也興致盎然地談及文學應當展現的「永恆性」。畢竟時代變遷總是出人意料,人們當下的觀點與想法也會隨著思潮而變。「就好比張愛玲與抗戰文學。」黃興奮的語氣不免流露出她對文學的熱愛,「張愛玲的《傾城之戀》、《燼餘錄》等皆為抗戰時期所作,但為甚麼如今我們鮮有閱讀抗戰文學,卻依然醉心於張愛玲璀璨的文字當中呢?這就文學的『永恆性』。」不像運動口號或政治宣傳,文學作品應當擁有貫穿時間的性質。回望諾貝爾文學獎,其實也不難發現歷屆得獎者的作品往往擁有人文情懷的共通性。就算多年過後,某個異地他鄉的讀者閱讀這些作品時,依然可以體驗到作者當時的心境以及其中寄託的情懷,從而反思和共鳴。畢竟許多年後當人們重讀「抗戰文學」時,未必能感受到當時讀者那滿腔熱血的愛國情懷,卻能從張愛玲滄涼華美的敘事中感受到主角們複雜的心理歷程。


當筆者跟黃教授談及香港閱讀及創作風氣是否有待增進時,她的回答也讓人始料不及。「我不覺得強迫大眾閱讀文學是增進文學風氣的唯一方法。文學有很多形式,並不能以硬性的方式強迫人們閱讀。」黃解釋道只要有人整理好資料和作品,當讀者需要時,自然會尋找文學作品閱讀。文學世界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閱讀一部作品就意味著認識另一部作品,如此類推,只要讀者有心,就不難入了文學世界的「坑」。


至於創作風氣,教授直言並不擔心。「並不是要獲得某個前輩作家的認可或得到許多獎項才是一個作家,」黃寄語年輕的創作者們應當多加感受當下,和社會及世界建立更多的聯繫,才能構思出許多能夠化為文學作品的「嘢」。「你都要有嘢想講,才能創造出許許多多的作品。」因此,她唯一憂慮的是香港文學和外界愈來愈少聯繫,尤其是今年的中港文壇。畢竟回望以往的香港文學發展,不難發現中港台乃至漢語圈(Sinophone)的作家都有緊密聯繫。文學很難獨自發展,一個地方的文化也是。而身為一名創作者,應抱著「坐擁當下,廣納百川」的心態去感受生活和文化,無懼透過文字展現香港文化歷史及人文情懷,與其他地區交流聯繫。或者bat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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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文學的minority:香港英文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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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翻譯的《老人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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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絕跡的文學珍本也可見其中。


【無形.張愛玲分重作】張愛玲與香港的中額文化(Middlebrow Culture)



【展覽詳情】

日期:2022年6月28日至12月30日
地點:香港中文大學圖書館展覽廳
主辧單位:香港中文大學圖書館及香港中文大學香港文學研究中心

網站:https://hklit.lib.cuhk.edu.hk/archiving_hkl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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