蛻掉標籤，以小敘事文藝彰顯主體—— 浸大展覽「危機中的蛻變：看（不）見的少數族裔」

這兩年來，疫情和政府措施瞬息萬變，大量資訊（和雙層口罩）令我們透不過氣來。危機中能照顧好自己，好好生活，已是福氣，未必會想到同一社區內，不同的族裔群體過得如何？香港浸會大學人文及創作系於今年1月3日至1月11日期間，舉辦了展覽「危機中的蛻變：看（不）見的少數族裔」，正是為了展示香港少數族裔社群在疫情下的生活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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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樣的研究

根據政府數據，2016年香港有近8%非華裔人口。這群為數不少的「香港人」，與主流華人社群在語言和文化上都存在著不少差異。疫症流行期間，自上而下的管控式措施不時被批評欠缺人性化的考慮，不同族裔之間的文化差異和特殊需要，更往往被忽略。

為了解香港少數族裔社群在疫情下的日常經驗和感受，香港浸會大學人文及創作系去年進行了一項實踐研究計劃。和一般研究不同，研究員們不以傳統採訪和統計等方式呈現少數族裔的生活，反而以攝影、繪畫、創意寫作等文藝創作為媒介與他們進行溝通與互動，扭轉以往研究員和研究對象的關係，讓少數族裔成員親自演繹自己的故事，分享切身的生活感受。是次展覽「危機中的蛻變：看（不）見的少數族裔」正是研究成果的展示。

「粗糙」攝影技巧更顯主體性

展覽中，由研究員何潔泓 Willis 參與創作的 “Ways of Kids’ Seeing” 尤其令人難忘。她邀請巴基斯坦、印度、斯里蘭卡族群小孩參與，以攝影和繪畫紀錄他們在疫情下的所見所聞，讓孩子們自主選擇他們感興趣的日常片段，也可以具創意的表達手法呈現當下感受，最後再以一組拍攝他們的照片作為回應。

在掛滿攝影作品的牆上，一系列題為「Asfiya 和她的手指頭」的相片份外引人注目。儘管相中只是普通屋邨走廊、樓下公園及尖東海傍風景，但每幅相片的角落總有一截失焦的手指頭「入鏡」。底下由 Willis 所撰文字簡介道：「這也不錯，她就這樣存在於照片裡。」

這截手指頭恰好象徵一種主體性。疫症期間反覆出現的冰冷數字圖表和出行紀錄，到頭來不過另一堆死沉沉的符號，遮掩了每個人的獨特經驗和感受。手指入鏡或是攝影的低級「錯誤」，卻突顯了人的生命氣息，提醒我們符號背後，還有鮮活的生命故事。

文字的力量，由紀錄到書寫我見

筆者有幸參與是次計劃，成為菲律賓家傭創意寫作坊三位導師之一。寫作坊由研究員林歡曉 Idy 策劃，一連五堂的寫作坊招收到四位菲律賓家傭學員。課堂由討論和活動主導，教授詩、回憶錄及短篇小說等寫作方法，希望學員通過上述文學形式，表現他們在疫情下的生活體驗。

課堂之初，我們曾要學員們選一件日常生活中重要的物件，配以自己的感受，創作圖像詩一首。恰巧，幾位學員都選了消毒藥水。她們在分享環節提到，疫症下用消毒藥水清潔家居成為她們每日大事，由調配用量到清潔方法都要嚴格遵從指引，有的僱主甚至不厭其煩地每天轟炸提醒，令人聽得不耐煩。可是，她們的詩句只「如實」記下了消毒藥水的使用方法、殺菌效果等資訊，沒有提到自己的感受，尤如一份冰冷的紀錄。

於是在往後數堂，當我們介紹超現實主義和回憶錄時，刻意強調以作品抒發情感、彰顯個性的可能性。果然，由自動書寫發掘被壓抑的感受，到回憶錄中的鄉愁，文字間漸見她們不只是家傭，還有作為人的一面。

及至最後呈交的小說功課，學員 GBM 講述一位十分想念女兒的家傭，因疫情封關，遲遲不能歸鄉，更不幸在港染病，客死異鄉的故事；結合了自己作為母親的感受，抒發對疫症和無法歸家的恐懼與絕望。另一位學員 Anna 則以諷刺小品，寫出一個退休女校長在廁紙搶購潮中，被逼到黑市以 500 美金購買五袋卷紙。誰知電視不久便報導了廁紙供應恢復的新聞。有趣之餘，連繫到香港疫情初期的搶口罩現象，幽了我們一默。

總結

寫作坊學員們作品的轉變，正好共嗚了 Asfiya 的手指頭，體現每位少數族裔參加者的主體性。由自己的生活經驗取材，傾注獨特感受，這些作品說出了與數據、出行紀錄，以及傳統研究不一樣的故事。少數族裔之所以「看（不）見」，除了缺少關注，更是太多刻板符號和標籤令我們看得見，同時又看不見。

雖然實體展覽已完結，但大家仍然可在計劃網站上，參觀虛擬展覽，找到活動照片和介紹，以及不同工作坊學員的作品。也許這些由小敘事構築的少數族裔故事，會令你看到他們的另一面。

「危機中的蛻變：看（不）見的少數族裔」

策展：香港浸會大學人文及創作系研究小組
網站：https://www.invisible-transformation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