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時代裡，微小的歌：何韻詩〈我總是想像你離開後的日子〉

（圖片來源：HOCC Facebook）

微小與輕柔，似乎有別於何韻詩的一貫風格，但在數日前，何韻詩推出的一首新歌〈我總是想像你離開後的日子〉，卻展露了她真摯和脆弱的一面。歌曲像是打開了一窗灰白的海，海上來往的船在霧裡若隱若現，生命輕如塵粒，浮揚四散，站於窗前，逕自在耳邊響起的，是何韻詩喃喃細語的歌聲。

溫柔是怎樣煉成的

歌曲的誕生是一場不期而遇，所相遇的是兩位何韻詩旗下公司Goomusic的員工，亦即是填詞的方迦南，與作曲的Kiri T，以及相伴何韻詩十八年的愛貓Gee。那是三月初的一個下午，Goomusic studio裡的燈光如常黯淡，在方迦南與Kiri T二人的閒談之間，方迦南邀請Kiri T彈奏一首七年前所寫的歌，當時Kiri T彈得斷斷續續，好像要從記憶深處翻出每個音符，然而歌曲乾淨而憂傷，聽得方迦南心裡有話：「這首歌是要說關於離逝的」。於是，在Kiri T再彈奏一次之後，方迦南便把詞填好了。當何韻詩聽到這demo，當下痛哭流淚——因為那一天，她年老的愛貓Gee已接近彌留之際，冥冥之中，這首歌彷彿是一場貓的細語道別。而在翌日晚上，Gee便就此離開。

這首歌說死亡，卻不沉重。歌曲的開始，是心跳聲般的節拍，還有Gee細微的呼吸聲，彷彿生命仍然持續，睜開眼後依舊有晨光。歌詞卻用「以後」二字開展，道出以後的日子裡，所愛之人的永恆缺席。大概這首歌的輕，在於它從未用過強烈的字眼，沒有「死亡」，沒有「離別」，卻反覆用了「以後」和「長久」，來表達對幸福的渴望，而酸楚之中又有半分甜蜜。填詞的方迦南表示，創作的過程並沒有特意去想得太多，而是盡量跟隨內心的感覺，「這種感覺源自愛，源自生命中第一次失去另一個很愛的生命。」

在歌詞以外，這首歌的MV也給了觀眾很大的想像空間，在廣闊無盡的一片大海，由何韻詩手寫的歌詞在畫面徐徐流轉，偶爾會閃現一些很零碎的，Gee的畫面。這樣近乎不加修飾的MV，卻讓人可以更專注的代入這首歌裡。同時負責MV製作的方迦南說，「這是從何韻詩家裡望到的一片海，Gee十年來每天都在這裡看著這片海。」

我們都應該擁有微小的權利

生於亂世，私密的個人情感顯得微不足道，更彷彿失去了宣洩的正當性。既是歌手，也是社運人士的何韻詩亦有感於此，一方面「自覺有種責任去做大議題的歌」，另一方面，形象硬朗的何韻詩卻自言「比較喜歡訴說細密的事」，而新歌〈我〉便為她帶來新的可能性。

這個可能性就是，在無可選擇的現實環境中，不讓自我被大時代的論述所壓過，不讓個人的遭遇被大議題所忽略，每個人各自照顧好自己的部分，才能讓抗爭延續下來，這是何韻詩在近年的迷失中，得到的體悟。「作為歌手，我們並不一定要一面倒地做一些沉重的歌，作為創作人，我們更應提醒大家，我們其實有權利去專注微細的事情。」所以她的選擇是，「把最無垢的那個自己拉出來，做自己需要做、也是本身被賦予的事」，在逆境之中，推出了這首溫柔的歌。

歌者的責任，以微小的歌完成

有別於以往一整隊人的大製作，這首歌的製作團隊只有寥寥數人，用不到一星期時間就完成，然後直接推出。何韻詩坦言，「我最初也抗拒小型製作的做歌方法」，所以〈我〉這一首歌，何韻詩就考慮了整整兩星期才決定要錄製，當中的考慮因素也包括這是一首國語歌。

但改變的契機，卻源於上星期何韻詩在Facebook舉行的一場網上演唱會，那天歌迷的反應讓她分外感動。「原來沒有額外的添加，就這樣唱出你我心中的情感，是那麼具療癒力的。」於是她學會放下，不要勉強自己事事追求完美無暇。她感言，其實在過去一年，她發現很多素人的歌曲製作並非完美，卻真摯有力，《願榮光》便是其一，讓她漸漸明白到，「其實歌曲本身才是最重要的，太多包裝只會削弱歌最純粹的情感。」

說到這裡，不禁慨嘆現今的樂壇，已很少歌手能道出心裡的說話。當這種真摯失去了，歌曲又何以能唱得動人？何韻詩接續說，「或許樂壇心態最欠缺的，是這種由心而發的創作，因為最有力量的說話必然是從心而發。」在大時代裡，未來的香港流行文化究竟何去何從？如果大家都不敢發聲，歌曲消失了，誰又能填補這段文化裡的空白？〈我總是想像你離開後的日子〉，對比起生死變得日常的時代，或許只是一首微小的歌，但勇於流露內心的脆弱與真摯，這不只是何韻詩，也許也是很多歌手所需要找回的，屬於歌者的責任。

Youtube：〈我總是想像你離開後的日子〉

曲：Kiri T

詞：方迦南@goomusic

編：Kiri T

監：Kiri T / hocc@goomus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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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曲下載收益將撥捐Hocc Charity Fund作流浪貓舍營運用途

〈本文內容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並不代表「虛詞．無形」及香港文學館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