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小輯】肥佬．八婆．茄喱啡——2019豬年港產賀歲片

新年店鋪收爐無街可行，一家大細只好躲入戲院，賀歲檔期於是兵家必爭，賀歲片的大團圓結局、硬tag拜年吉祥語、無厘頭插科打諢、群星拱照合家歡結構也都耳熟能詳。賀歲片生命週期短可稱朝生暮死，於是著重在地脈絡，有時也諷刺時弊為民喉舌，讓觀眾入場可以吐一口烏氣。八九十年代是港產賀歲片的高峰期，《富貴逼人》系列可以一再重溫，《家有囍事》「巴黎鐵塔反轉再反轉」至今為人津津樂道。

受到荷里活大片衝擊，全球化、合拍片改變巿場結構，有陣子年港產賀歲片竟一度欠奉，近幾年稍有復甦。而痛恨拜年的文青大概也痛恨賀歲片，也有見到網民唾棄整個賀歲片類型，筆者看賀歲片被朋友嘲為「臥薪嘗膽」。擸下今年的港產賀歲片，比以往更強調正能量。但太正能量，就失去了賀歲片的狂歡釋放氣氛。本文就由比較負面的角度切入。

肥佬渴巿
賀年辭有一句「家肥屋潤」，肥角色在賀歲片中是格外吃香；今年林敏驄執導《如珠如寶》請得大哥洪金寶出山，本來最為人期待——上映後網上不斷有人問「洪金寶係咪出得好少？」事實上大哥在片中戲份真係少，而且是坐輪椅扮失智韜光養晦，全片只有一個氣嶽淵停之詠春「問橋」起手式，以及與人自拍的萌樣。（狂呼：希望大哥再出山！我唔要睇《神探蒲松齡》！）

另一肥佬林雪在片中仍是交足貨，佢只要放開嗓門大呼小叫，就已經夠做，令一種狂歡的氛圍栩栩如生。不過仍然不能挽救編導方面的問題，影片由45分鐘開始十分難捱，林敏驄似乎沒有突破《開心主流派》的一小時電視節目長度之能力。

《如珠如寶》中的泰迪羅賓、吳耀漢、梁小龍不肥，《你咪理！我愛你！》中的曾志偉都不夠肥，《反轉全家福》的欣宜不是佬，盧海鵬則修左身。《如珠如寶》另有阿Bob，本來都肥，但係都已修身（並作長髮look），著緊身衫肚腩不明顯，與男一張繼聰差異不大，只剩一張招牌圓臉。同樣修了身的還有彭浩翔《恭喜八婆》中的陳奐仁，飾演一風騷基佬Boris，用了相當時間才認出他。《恭喜八婆》中有一段係同性戀人徐天佑向陳奐仁攤牌，痛心陳為何操fit練大隻，不復當年「熊族」之性感，陳大呼「你鍾意我肥點解唔一早同我講！」是為全片最感人一幕。

唔賭唔知時運高，難道唔到賀年，都唔知肥佬好？看來肥佬演員渴巿。

八婆放得開

彭浩翔電影裡，好似至少會有一對戀人受到導演祝福，在《恭喜八婆》中就是陳奐仁徐天佑，影片高潮情節是身披彩虹旗的一眾「八婆」以為同志愛人籌募奶水而在商場被保安追逐，看來導演是想在賀歲片合家歡檔期中開闢性小眾巿場，都算一條好橋。

但《恭喜八婆》整體令人失望，八個女人（包括非生理女人）的恩怨情仇，劇情上算是有心扭橋，但拍坐埋一枱時鬥嘴、諗橋還是惹人生厭，梁詠琪拍到大山婆一樣，枉費parody《阿飛正傳》的茶餐聽八人硬照。幾場和好戲沒有感染力，導演似乎根本不相信友情。女作家只是靠賣樣、唱busking的小巴（丁可欣飾）找大波蓮（陳靜飾）做拍檔只是想靠她的身裁在背後吸like，很harsh的設置，彭浩翔看來還是很討厭文藝。當然也會有巿場，只是想看女人戲的觀眾還是自己睇路。

左睇右睇，香港女演員似乎仍有貨，幾部賀歲片中，不算正宗八婆但不介意醜化、放得開的女演員不少。王菀之就相當好睇，由少女演到中女，自我醜化恰到好處十分搶戲，在《如珠如寶》中的女護士一時極惡一時情竇初開，《你咪理，我愛你！》中更與毛舜筠同場都不遜色，與方力申對手戲時更全程帶戲，連方力申都好睇左幾倍。

《你咪理，我愛你！》以tvb群星班底但取得電影發展基金資助而受批評，王祖藍成政協並與陳茂波做live，網民自然不會放過他。可惜舞蹈演員和舞台劇班底這麼努力，毛舜筠在片中都係出盡渾身解數，不負當年《家有囍事》梁無雙「你收埋四條底褲！」及「表弟表弟婦」的高度。在《你》片中有一場係余安安同毛舜筠高唱釣金龜婿，看的時候簡直覺得「點解要d長輩咁辛苦」，但又被二人表演震懾。想當年，二人一個係香香公主，一個係長平公主呀，想當年。

茄喱啡之王道

賀歲片群星拱照無乜所謂主角，但真正以「茄喱啡」成為經典的當是1999年周星馳《喜劇之王》。《美人魚2》海選乜乜乜有排搞，《新喜劇之王》在三個月內拍成，周星馳像有種飛花摘葉皆可傷人的信心。原有的柳飄飄身影、飯盒、面撻泥化粧、劇本、《一個演員的自我修養》等元素有出現供懷舊，但今次全面起用大陸演員，明顯這次周星馳的目標是把自己原有的非常地道香港的喜劇方式、語言節奏、身體表演傳達給大陸演員。論技術，都有七八成到位，不過依舊爛尾。

臨時演員尋夢，爾冬陞也拍過《我是路人甲》，在浙江橫店影視城，寫實進路，同樣講過尋夢的辛酸。《新喜劇之王》境界上不一定比《我是路人甲》高很多，但周星馳的絕招之一是拍「受辱」，受盡過份到超現實的屈辱，然後一下徹底反轉鯉躍龍門，是為港式庶民夢想巔峰。拳打腳踢、兜口兜面、成個世界反對你，狠話：「從現在到宇宙毀滅，你都不會有機會。」「人類最大的災難就是你這種存在。」林敏驄在《如珠如寶》最盡都是受胯下之辱，相比之下簡直不知何謂受辱。而周星馳也把《功夫》中元秋式面惡心慈的角色延續到不讓女主鄂靖文從演的父親之上，這點還是很讓人欣慰的，因為這類角色現在港產片也已很少了。喜劇有時也可以對人性有立體的理解。

而《喜劇之王》尹天仇所制勝者是對於一套表演理論的堅持，《新喜劇之王》中如夢的勝利點則在她可以把自己最心碎的經歷表演出來，既可以像傷害自己的人那麼仆街，也可以把自己被挫敗的經驗改寫為勝利，這裡面有內化、轉化、外化的過程。這大概也是周星馳的藝術觀。這裡的想法，比宣傳語句的「努力！奮鬥！」更堅實。至於哪個想法境界比較高，筆者還是傾向尹天仇的。

賀歲片人人都是綠葉，《你咪理，我愛你》鄭秀文客串過場歌舞精神滿滿，胡楓同鮑起靜歌舞談情借位都ok過骨，春嬌千嬅都亮眼，綠葉其實好好做。如果林敏驄都願意做個死茄喱啡，不要把最肉麻最難頂的對白交給自己講，也不要在洪金寶梁小龍及林雪等高潮對手戲時把自己擠進去，咁樣大家都舒服d。講到隱身，又實在係無人能過於到《新喜劇之王》片末才出現名字的邱禮濤。

論正能量，敬老很好，也關心青年，只是出於口味會分流，年長觀眾還是去看《你咪理》及《如珠如寶》，青年則多取《恭喜八婆》及《反轉全家福》——周星馳通殺。政治抑壓當然存在，諷刺時弊是少了，難道只看劉玉翠批判商場女廁等好耐？賀歲片在這裡希望摸索出一條路，不要斷自己半臂。支持本土電影，也要高質才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