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貓

散文 | by  雙雙 | 2025-06-02

那麼,就去看虎爺吧!愉快地決定了,我拎起包離開研究室。


開門見山地走到室外,小徑的這一段陰翳,長期泥濘,即使沒有下雨,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一隻蝴蝶伏在地上喝水,應該是從附近的蝴蝶園飛過來的吧?今天早上出門時也有看到蝴蝶——不不,毛蟲才是。話說啊,就沒有一個字詞能把毛蟲和蝴蝶同時裝下嗎?明明是同一種生物,叫毛蟲作蝴蝶似乎不可以,叫蝴蝶作毛蟲也是。擁有兩個名字,這種生物得一想二,所以牠們本來只要優雅地吃花,卻受到了神明的懲罰,要牠們也像蛇一樣趴在地下舔泥巴。五到十分鐘之後,我又在路上遇到另一隻蝴蝶,趴在地上喝柏油。翅膀是黑色的,橫的一道青藍色帶從一邊的翼尖到另一邊,讓我想到「一衣帶水」這個成語,牠名字就叫「青帶鳳蝶」,在蝴蝶園網頁的蝴蝶圖片檢索、鳳蝶科分類牠排在第一個,所以我才記得。我覺得牠很好看,所以代表今天會走好運。「哎呀,你從蝴蝶園來的嗎?」我對牠說,「飛那麼遠累也該累了,好好休息吧。」回程的時候牠還在。


決定去看虎爺是因為一本狡猾的漫畫書,星期一回收日畫的《綺譚花物語》(楊双子原著),最後一篇叫〈無可名狀之物〉,是兩個女生到處去看虎爺的故事。所謂虎爺,是祠廟裡面,放在神明座下的貓。「虎」乃大貓,那很小隻的虎自然就是貓了。《綺譚花物語》裡面的虎爺也畫得像貓,那個叫阿貓的女生也像貓。原著本身也很狡猾,這樣用據說叫「側面描寫」的方式來形容虎爺:


「虎爺好可愛喔。」

「對啊,圓滾滾的眼睛。」

「嗯,還有暴牙。」

「還有捲曲的小尾巴。」

「還有大鼻子。」

「虎爺好可愛喔。」

受到虎爺的魅力所擊倒,我們同時喪失成人語言的組織能力。


於是我就想,看到那麼可愛的東西,搞不好會走一週好運。那篇故事的舞台在臺中,但是似乎很多祠廟都有虎爺,搞不好我附近也有?於是我就在地圖上直接搜「虎爺」,果然是有的,普天宮,走過去也就39分鐘,全程車道,那就走吧!擇日不如撞日。想過自行車,能省個20分鐘,但要是全程上坡便不妙,反過來要我扛它,所以沒踏。其實這種事,打開地圖帶等高線的那個圖層就能一目了然,但是我懶惰,所以這個步驟先跳過。


剛開始的路段果然是上山的,這一帶的宗教場所似乎很多,出了南校門還沒開始走幾步就經過一座佛寺,遠遠看到裡面有個人捧著一隻貓——那麼,希望回程的時候也能看到牠吧。但是並沒有。有關貓呢,因為填寫了學校的教學意見調查,所以今天領到了貓掌筆袋——應該說,因為能領到貓掌筆袋,所以填寫了教學意見調查。朋友說我們繳的學費就變成了這些東西,我想,那至少是變成了可愛的形狀嘛!那隻貓手,手臂上紋著「NTHU」,感覺很壞——嘛,壞的有時更可愛,而且毛茸茸的,簡直能走一個月好運,不過它有一股氣球那樣的刺鼻塑料味。那就三週吧。


對了,不知道後來那兩個女生怎樣了呢?還沒看到結局就跑出來了,反正結局在漫畫和原著裡都有,要竄改就得兩邊同時動手腳,也不是容易的事。所以沒差。《綺譚花物語》裡面每一篇都有不同動物,〈地上的天國〉有會唱歌的鳥,〈昨夜閑潭夢落花〉有水鹿和神明的貓,〈庭院深深華麗島〉有蠶和馬⋯⋯嘛,那隻貓,神明口中說說是「小貓」,但是牠的眼球有人頭那麼大顆,大貓明明就是虎啊,果然像忍野メメ說的那樣——神明都是相當草率的傢伙啊。


所以我在去看的是貓,是貓哦!


〈無可名狀之物〉裡面還有其它動物,比如「拾路」,以人類情感為食,在漫畫中被畫成毛毛蟲的樣子,阿貓說是記載在一本叫《撈月箚記》的書裡面。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其書呢?〈昨夜閑潭夢落花〉的故事似乎也來自那邊——不過原著似乎沒有這部分。是本怎樣的書呢?不知道跟「海底撈月」有沒有關係——字典說這個成語意思是徒勞無功,哎呀,徒勞無功就寫「徒勞無功」啊!所謂「海底撈月」,明明是很走運才會發生的事情⋯⋯還有就是吃熱忱的論文妖怪——我們的研究室也有一隻這個哦,不時發出唧唧唧的笑聲。


遠遠就看到見藍天白雲下的關聖帝君,要我形容的話就是七索,廟的本體在它下方,正中央是小一些的關聖帝君,繞過供奉它的神案,案下就是虎爺。阿貓說,在臺中,正面對人的虎爺很少見,多數是側著左邊的身軀。這裡的虎爺也是這樣的,牠的頭轉過幾乎90度,L字的形狀,感覺相當辛苦;身披——虎皮嗎?嘴巴的洞洞似乎可以叼一根木魚棍。


由於牠前後都是桌子,所以沒有辦法看到牠的正臉,並且要繞到主神的另一側才能看到牠的尾巴。跟〈無可名狀之物〉裡的不同,牠的尾巴是向下擺的。牠的面前是一碗水,裡面沉著硬幣,小小的許願池。


喔對了,虎爺也沒可愛到那種程度。


真狡猾,並沒有可愛到讓人語無倫次、背景生花⋯⋯嘛算了,畢竟是漫畫,漫畫裡面隨便揪個孩子出來都夠可愛的。回到研究室之後就把結局看完,唉,漫畫果然是漫畫,說嶺上開花就嶺上開花。我又去查了一下虎爺的資料,似乎有「虎爺咬錢來」這樣的說法——原來是四隻腳的招財貓啊。還有,我這才知道,普天宮並不只有一尊虎爺,在廟的入口和出口中間、正門對外,還有一大座,而我完全沒有看到,我只注意到外面貼有活動海報寫著「結緣麻糬」,不過那是七月的活動我已經不在臺灣所以吃不上了。


果然我眼裡只有貓啊——小的才叫貓。


話說啊,不知道一直這樣把虎爺說成貓,牠會不會生氣呢?阿貓說虎爺的量詞是「尊」不是「隻」,蜜容問搞錯了會怎樣,阿貓說,「說不定,半夜會去找妳玩哦。」對此蜜容很期待(「幻想了一下五隻小老虎在床上蹦蹦跳跳的奇景」)。在原著裡面阿貓還笑著補了一句「小心天讉」。不過從結局看來,虎爺超保佑她們的嘛,在番外編她們都一起跑到門司港敲鐘了。現在我搞錯得比蜜容更離譜了,搞不好牠真的會來呢?變可愛點才來啊拜託,聲音也請變得像障貓不要像苛虎。對了,要小心南校門那幾條狗哦,晚上經過牠們的地盤牠們會大叫,也要小心人社會院裡的阿飄,可別被牠們搞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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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上課時在窗外尋找電影裡的黑貓。喝很多咖啡,睡很少覺。想吃香草雪糕、牛乳千層蛋糕和燕麥曲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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