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形．見字＿＿】見字#SH——演算法年代的斯多噶主義者
散文 | by 張可森 | 2021-03-11
最近流行聲音社交媒體Clubhouse，就像一個聆聽者也能發聲的收音機。我打開APP，進入名為「Elon, Tesla, GME, Bitcoin vs. Hedge Fund」的聊天室。一把厚實的男聲突然力竭聲嘶地呼喊：
「What you need is FAI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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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書上人們突然熱烈討論美國股市。GameStop本來是間遊戲零售公司，而它的股票GME卻成為了本週金融遊戲的鬥獸場，一邊是避險基金，另一邊則是散戶雲集的Reddit子論壇「WallStreetBets」（WSB）。人們很容易將之理解為「大衛勇戰歌利亞」，不過，也許雙方其實各有自己抱持的正義吧？WSB散戶希望捍衛童年回憶，不想兒時遊戲店的股票賤賣；另一邊廂，沽空機構香櫞也認為自己只是揭露不應存在的泡沫，減低爆破引起的動盪；事實上，香櫞成名正正因為過去戳破了不少中資公司的泡沫，阻止它們上市。
若然以正義不正義來思考可能引起更大迷思，這是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直至，我看到支持WSB的美國創投家Chamath Palihapitiya一則推文才發現，與其說是大衛勇戰歌利亞，倒不如說是「蟻多摟死象」。Chamath形容，WSB已經變相成為另一個巨型避險基金，然而差別在於，「WSB基金」是完全民主化及去中心化的。原因可能各異，但是行動一致，散戶各自抱持自己的信念入市。
剛剛知道WSB動員推高股價時，當時價錢已經大升一倍有多，我身邊也有不少朋友大約在$100左右入市，「入一股當見證歷史吧！」用於分析大戶動向的精神，突然化為逆戰大戶的熱情。連登上也有很多人援引2019年抗爭的字詞來討論GME，幾乎說到「寧為玉碎，不作瓦全」的雄情壯志。「YOLO，人生只活一次。」我朋友轉發。很快地，一兩天內已經急升到$400多。
然後，四天內急瀉直落$56。
未經考驗的信念都是廢話。我想起大時代丁蟹站在天台預備跳樓的GIF。連登屍橫遍野，我朋友也在網絡上消失了數小時。但是正正在危難之時，更能見證人性光輝。在WSB上竟然見到依然有不少人大叫「Strong Hold GME」，強力持有不賣出，簡稱為SH。有網友貼出自己持倉數字，波幅以幾萬美金起跳，甚至有人以紋身明志。甚麼技術分析、基本面討論都已經毫無意義，已經沒有理性這回事，正如Clubhouse裡面的那位男士呼喊，「What you need is FAITH」。正在市場上交易的不是股票，是信念。而且這種信念，不只仰賴他人的信仰，正如Clubhouse男子呼喊之後續道：「Don’t trust other people. FUCK THIRD PARTIES!」
那刻我終於明白為何某些WSB散戶可以為了GME如此執迷，因為他們將賭注都押在自己身上——「這是我作出的選擇並必將其貫徹始終。」我想起在獄中寫成《哲學的慰藉》的古羅馬斯多噶學派主義者Boethius，他教會人們，因外在起落而悲喜是不實在的，真正的快樂只能在自我當中尋找。繼續SH，因為那些散戶相信自己可以繼續堅守自己的信念，不由第三方（包括沽空機構及券商）左右。即使券商Robinhood限制散戶繼續買入GME股票，即使傳出政府正考慮調查「操控股價」事件，即使股價急跌，這些限制在散戶眼中變成為測試信念的考驗。
由其是，整場考驗的背景正正設於加密貨幣盛行的年代。比特幣白皮書不只創造了新的貨幣，還透過背後原理給予人類一個期許：我們終將摒棄中介而直接交流，第三方假代理真掌權的時代橫跨數千年終會落幕。這種去中心化不是沒有組織，而是每個節點都以自己的方式共同行動，就像WSB上每位散戶（當中很多也同時投資比特幣）在不同的時間點，基於不同的原因入場，繼而SH。
他們與「專業」的沽空機構作對，相信自己的能力而SH，即使股價急瀉八成，繼續SH，在風浪中堅守自己的信念及選擇，猶如演算法年代的斯多噶主義者。
「未經考驗的信念都是廢話」，與這話異構同義的句子就是，「要證明信念，考驗是必經之路」。我相信這裡還有更多相信自己的人們。相信自己的各位，請一起見字S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