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nice及Louise面對面坐在榻榻米上,取出一疊情緒卡攤放席上,各自從中選出幾張卡片代表自己當下的感受,Louise選了困惑、不安、擔心、感動,Janice則感到驚慌、內疚、後悔,她們看著對方的眼睛,分享彼此的故事。
想間雖小,想像很大
Janice、Louise及另一伙伴Erica在觀塘辦了一個性別空間叫「一坪半」,名稱來自盧廣仲同名歌曲《一坪半》,歌中有句歌詞:「一坪半的套房/違建的避風港/能不能再租點堅強/一面療傷/一面再去闖」,「我們想說的是,這裡空間雖小,但思考及想像的東西可以很大。」Janice說,而數據上,她們膝下的榻榻米也的確只有約一坪半大,她們想在這小小的空間建一個性小眾的避風港。
「一坪半」是「性別空間」,是一個性別友善的地方,性小眾可以在這裡自在地做自己。Janice及Erica大學時是性小眾平權團體Action Q的成員,參加過不少性別平權活動,加上她們也屬性小眾,因此一直想在性別推廣上多出一分力。
Janice中學就讀女校,學校連甚麼是Lesbian、Gay都不教,當時Janice對性別認同、性取向完全沒有認知,只是自然而然地喜歡女生。直至上到大學,才發現她以為的自然在其他人眼中原來很「奇怪」,同性戀原來不是大家都接受。
Louise的經歷則更曲折。中學時Louise已經發現自己對男生女生都有相同的戀愛情愫,但當時只交過男朋友,直至數年前認識了第一位女朋友,「我才開始進入性小眾的圈子」她說。但直到現在,她仍未向家人出櫃自己有女朋友,「因為他們那個年代的思想始終比較封閉,如果我跟他們come out,好像把他們拉進櫃裡,可能使他們不能走出那個負面情緒⋯⋯不是那麼容易說出口呢。」
是樹洞也是親密的陌生人
因為自身經歷,她們更明白性小眾的困難,沒有空間做自己,很多說話未能講,不被大眾所接受,於是她們開「一坪半」﹐做樹洞、做客人親密的陌生人。「一坪半」採取預約制,客人可以預約使用一至兩小時,每時段容納一至兩位客人,客人可以讀書、寫字、思考。她們在店內放了大量與性別、情緒有關的書籍,例如《變裝的藝術》、《So Sad So Happy(沒救的人生,不需要解釋)》等。
「療癒是這個空間一個很大的命題。不是說不開心的人才上來,但我們接觸到的客人大部分都有創傷,或受到情緒困擾,他們上來就可以休息、平靜一下,或者與我們聊聊天,」Janice說,「他們把情緒扔進樹洞裡,我們未必有很好的幫助或回應,但他們需要的就是一個聆聽工具。」
Janice分享有一個客人自小有宗教信仰,加上家人在教會中有一定地位,一直十分相信教會的教義。進入大學之後,接觸的資訊多了,她才開始質疑教會那一套是否絕對正確,後來她發現自己愛上一名女生,被教會朋友捉去做拗直治療,「不是物理上把她拗直,而是帶她去一個小組,聆聽別人分享自己『好返』的故事,再叫她分享自己的經歷。」這使她陷入長久的痛苦。在與Janice她們分享後不久,她傳來訊息說她終於離開教會了。「其實她早已知道自己要怎麼做,只是她需要一個渠道去訴說自己的感受,剛好『一坪半』成為了這個渠道。」
Louise捏著一張寫著「感動」的卡片,望著Janice,「當初搞這個空間就想:究竟會有多少人支持?性少眾在社會中本來就很邊緣,有多人願意真正去留意?直至早前有一個客人,他跟我們說好需要有這個空間的存在,願意無條件支持我們,那一刻真的很感動⋯⋯」
與空間共同成長的店主
這個空間不但治癒了客人,同時也治癒了三名店主。Louise看著席上三張寫著「困惑」、「不安」、「擔心」的卡片說:「我很困惑將來要怎麼走,向哪個方向走。如果『一坪半』不再做下去,我的人生好像失去了寄託,會覺得,那我自己究竟是甚麼?」由半年前開設「一坪半」作為一個實驗計劃,到現在她們覺得自己和「一坪半」都成長了許多,「變得沒有那麼社交恐懼」Louise笑道,而在與客人玩情緒卡片的時候,也讓她想「做好啲,傾好啲,希望可以給他們更好的Feedback。」
「一坪半」實驗計劃將於五月底結束,到時「一坪半」將何去何從?她們仍在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