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書也是很有型——訪Book B胡卓斌

訪問開始不久，店員拿來一本STORIES far from home，問胡卓斌（阿卓）它的來歷。那是一本由外國人做、關於香港的雜誌，某天有人忽然拿了幾本來書店，「給你們看看，有興趣再談」，便走了。問阿卓這種「毛遂自薦」的人多不多，他說多，「重點是，這些人會因為這場所而聚集，當他們看見另一些雜誌，他們就意識到，這裡是他們可以去的地方。」

13年搞出版，15年搞書店，由深水埗Book B到灣仔Mosses，Book B先後經歷三次搬遷，今年三月正式進駐荃灣南豐紗廠。書店創辦人之一胡卓斌說，他們的本質無變，仍然是做alternative books，「所謂小眾，我覺得一點都不小，大眾反而只是大餅裡的一小塊，另外有五六成是你看不見的。」

反轉玩法：國際採購、自己造書

Book B由胡卓斌、黃思哲創辦，最近加入李梓榮（Nathan）當book director，他們有鋪到世界各地搜羅圖書的癮，稱為book hunting。「在淘寶、Amazon買書就好似去貨倉買書，我們想人多行書店，不要上網買書，如果我們做書店的都唔出去採購，即係點？我幫你上網買書？」阿卓說，而且有些書網上根本買不到，早前他們就去了台灣找香港絕版書，像也斯《神話午餐》、黃碧雲《無愛紀》，「上次在日本看見一本手造繪本，很想入貨，對方說可以，等九個月，因為要慢慢做。」

所以在書架上，你會見到幾近絕版的經典，也會有你聞所未聞的出版，阿卓說陳列有一個原則：「大作家見書脊，新作家見封面。」靠牆的書架最右面一整列封面向外的書，他們稱之為local collection，多是獨立出版，「我們鼓勵獨立出版，你自己出書，來到Book B或Mosses能擁有一個最當眼的展示位置。」而所謂local，也不獨是香港出版，更放眼亞洲，東京、首爾、台北也不放過，「不單是支持本地，也看看別人的獨立出版是怎樣做。發掘主流出版以外的世界，全世界都在做，香港也有ACO、kubrick，而我覺得成功機會率是高的。」

現在Book B有一半劃為Studio，供阿卓的設計公司運作，他希望書店除了賣書，也可以是製作書的地方，「你想做書，但你沒有做書的概念，我們可以跟你一起討論，怎樣編輯，book form是怎樣，即時能找不同reference，還可以找不同合作夥伴，教你book binding、校對等等，類似artist-in-residence。書完成後可在書店展示，如果你想出版，可以收書花，收夠百五個就出版。」

好書店才有人願蒲

「Amazon、淘寶是不是書店？有人說是，我說不是。」他形容上網買書就像去貨倉買書，問題是「聚唔到人」，「一間書店不單純是買賣場所。遇到好的書、好的音樂，飲杯好的咖啡，聽一個有趣的人說話，這些才是書店應該賦予人的東西。」他覺得現在香港人愈來愈少「去蒲」，一來沒什麼地方好去，他希望Book B是他們可以hea、可以蒲的地方。搞放映、音樂表演、工作坊已經是老生常談，「可能不久將來，逢星期六晚有個nighttiming時段，我找些作家、藝術家來開咪聊天，路過的人可以聽，你想認識他們可以過來，這樣也行。」

「我也會逛大書店，但始終覺得它無法提供最core的東西給我。」面對茫茫書海，阿卓覺得書店更應該承擔引介（introduce）的角色，所以由文學、歷史、繪本，以至藝術與設計，他們以各自的眼光挑選出讀者應該要識的書。「如果香港十八區，有三十六種不同面貌、不同風格、大小不一的書店，那就精采了。」雖然到目前還是打卡湊熱鬧的人比較多，但他希望吸納的其實是附近街坊，「如果附近一個五歲小朋友，伴他成長的書店不是三中商，而是Book B，他整個人會很不同。」

書的靈魂與軀殼

本身是書籍設計師的阿卓，說他現在做書的心態就如做茶杯一樣，「靈魂跟我沒什麼關係，靈魂屬於作者的，我做的是軀殼，但也必須有合適的軀殼才能見到靈魂。」他說搞書店的原理也一樣，由書的尺寸、重量、顏色、封面，到書架、書店，都是一層層包覆靈魂的軀殼，如何將書籍展示，如何營造書店氣氛，都大有學問，但看到一些大書店的擺書方式，有時就是令他失望：「為何辛辛苦苦做完一本書，書店就不懂將它放好？」

「現在的人可能覺得書店是老套地方。」大概因為大型書店設計普通，沒什麼特色，「你不會想在三聯留半日，也不會覺得自己能在三聯遇到個有趣的人吧？」而他始終記得自己年輕時在內地一間老書店裡第一次遇上杜拉斯的悸動，「那是間很有書房味的書店，現在可能已經不在，當時有本很殘舊的杜拉斯，我覺得幾靚便買了，那時我簡體字還未懂，但我把書看完了。有時我覺得，現在我辦書店也是想重現當年的狀態。」那種與書本不期而遇的感動，大概只有逛書店才能得到。

攝影：李卓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