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〇三年四月廿二日,十三歲嘅我拎住半人高,半人寬嘅紙皮箱,一路從喺深水埗拎返去喺上水新田嘅屋企。
用了兩小時廿幾分鐘嘅時間,我終於返到屋企,拆開紙皮,將黑鐵拎出黎,駁電,駁電話線,就係咁,我冇再出過門口一步。嗰一日,個天喊緊。
我住嗰條村叫麒麟村,我未見過條麒麟喺邊,住我隔離嗰個六十幾歲嘅人妻指住個山峰話麒麟喺度,我睇咗好耐都見唔到,或者係俾人封印咗喺山面。山上面有好多石碑,有好多人住喺上面,年年村民都用火攻住上面嘅人,條火麒麟就咁召喚出黎。
我每日都會喺大量日籍女性當中,選出幾個陪朕,數分鐘,黑鐵,喺我手上來又去,兩分鐘,鐵尺再次捲返入去尺身。我由一開始就冇專一過,風雲過後,大自然回復平靜,思考人生,我存在嘅意義,用咗三分鐘,我由看透世事嘅聖人,變返做一個普通人。
有一日,天晴,萬里無雲,嗰一日我屋企好多人入咗嚟,成百幾二百人。樓下好多人喊,有啲人喺樓下食煙,十三歲後未出過房門嘅我,當然都係冇出到門,我好好奇咁多人嚟做咩。喊咩呢?有咩好喊呢?有啲人上咗嚟二樓,扭扭我房門門鎖,我當然鎖咗啦,由我拎到電腦嗰一日直到二〇一八年嘅四月十一日,姐喺今日。佢哋好似知道我喺入面咁,喺房門出面講:「你以後要生性啦,知嗎」「加油啊。」「有咩需要,記得打俾我。」又有人一句嘢都冇講,喺我房門係咁敲門。我部電腦播緊一首外文歌,叫「As time goes by」嘅歌,係一套叫北非諜影嘅電影插曲,我望上嗰個熟悉嘅天花板,上面有好多蜘蛛網,一滴,兩滴,個天落雨啦,落咗都差唔多成十分鐘,嗰段時間我做緊咩呢?我唔係好記得啦。可能係天花板穿咗啦,一定係,除非唔係,我張床冇理由濕晒。樓下唔知搞咩緊邪教儀式,啲聲好似《2001太空漫遊》段音樂咁嘈,嘈咗我成兩個鐘。
我屋企住咗三個人,一個係我啦,一個係五十幾歲嘅老女人,體態肥腫,面上成呎厚嘅粉底,紫色眼影,成條車胎喺個身度。另一個係一個七十七歲嘅阿伯,頭頂有個月亮,成面都係鬚,戴住副淫賤偷窺老花鏡,身上嘅衣著完全冇經過大腦嘅思考,應該係見咩著咩嗰種,兩個加埋百幾歲,仲成日出街睇嘢,真係唔明。佢哋兩個成日都想搵我傾偈,但係我都係一句起兩句止咁樣打發咗佢哋走。成日問我沖涼未,食野未,起身未,大佬啊我肚餓自然會同你講啦,洗咁煩咩?個阿伯最麻煩,成日叫我走出去陪佢去飲茶,你咪煩啦,我打緊機嘛,行開啦,最慘係佢哋成日想開我房門,咪搞啦。
我記得細個嗰時我係有出過門口嘅,個阿伯帶我四圍去,佢有好多車,好多都係啲古董車嚟,佢成日都要出席啲咩車聚,咁就帶埋我同老女人一齊四圍去。坐住架死人車,好辛苦咁坐到上一個叫廣州嘅地方,勁多人講啲我聽唔明嘅話,嗰邊個天係灰色嘅,嗰陣有個哥哥好好人,成日同我玩,佢有好多嘢玩,我同佢坐喺架旅遊巴上面,個老女人同阿伯坐埋一齊,我就同哥哥坐,我哋咩都玩㗎,我帶咗啲超人玩具陪我,咁佢就同我一齊玩超人。架旅遊巴唔知要坐幾耐,出面個天都黑晒,哥哥喺度玩緊我,我估佢應該玩悶咗我啲超人,佢好似玩得好開心,笑晒口咁,係咁玩……天光,老女人同阿伯都醒咗,哥哥搣我隻小手指,要我同佢約定唔可以講出去,如果唔係就懲罰我,我以前冇俾人見過我隻小手指,佢係第一個外人見過。佢搣到紅晒,我當然應承咗佢啦,我仲想見到哥哥㗎嘛,返到酒店,阿伯見到紅晒嘅小手指,就問起我,我唔小心講咗出嚟,之後阿伯打咗哥哥一身,哥哥成個人紅過我隻手指,我喊咗出嚟,哥哥個樣好似好痛。之後我就冇見過哥哥啦,嗰一日係二〇〇三年四月廿一日。
嗰二百幾人走咗之後,我終於重奪了寧靜,房門外好多人行過,之後個老女人喺度喊,我好似第一次聽見佢喊,佢唔係喊到力竭聲嘶嗰種,而係靜靜哋嗰種。
「喂,起身啦。」我起咗身,嗰把聲係阿伯把聲,我望咗望電腦上既日曆,二〇一八年四月十二日,啊,嗰一刻我先知道我發緊夢。我部十年冇響既電話再次響起,有一個生保嘅電話打俾我「喂?阿JOHN啊」「佢唔喺度啦。」「唔喺度?佢去咗邊啊?」「佢走咗啦。」「佢走咗去邊啊?」「佢走咗啦。」「喔,對唔住,佢幾時走㗎?」「琴日」「喔……」嗰日,我食咗三包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