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遂有了張皇的影子
詩 / 崔舜華
八月,一滴無名的藤籽落上我赤裸的後頸
我無能拂去它,因我恰好
心懷煩憂:搬家,收拾,分離
無能為力地畫著
我心中所見證的一切事物
動用我所有的身體
它便吸收了我,我亦將顏色交付予它
後半個夏天,我感覺它攀著皮膚
生根,抽芽,從淺芳綠轉為濁重的橄欖金
葉蔓延長,走路時像一雙掌
蒙蔽我灰鴿羽一般的眼睛
整個秋日,我背後遂有了張皇的影子
扛著半截枝椏,日子充滿細小的噴嚏
和方方才掀啟封罐的海水的氣味
像初生的野貓,攀伏於肩,不願離去
我遂抽翅低眉
成為一隻無色的烏鴉
以巨大的白喙緊緊抵壓時間的壁癌
過往的粉屑落在背羽上
擺脫不下的幽靈,我們對視
在秋後的第一場雨中哭泣
(網絡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