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去年夏天起,為「虛詞」寫專欄文章成了每月的例行公事,到現在還是有點新鮮,每月收到編輯訊息的日子還是會嚇一跳,驚覺又一個月無聲無息地過去了。因為太熟知自己那凡事隨隨便便的散漫性格,一般都不太敢接受長期的合作提案,怕是無法持續,可是虛詞的專欄我幾乎是沒怎麼考慮就允諾了。那時一定是覺得每月七百字很容易呀,平日在臉書發廢文隨手都超過這個字數了,所以才爽快定下,沒想到事情完全不是這麼簡單。就算是相同的字數,「發廢文」和「發表文章」之間還是有著微妙的差異。心態決定結果,心裡想著寫廢文的話,啪噠啪噠轉眼間就弄好;但若將之視為「文章」,則總是被屏幕上的空白頁面瞪到垂頭喪氣,枯坐良久還是什麼都寫不出來。
今天試試轉換心情,拿「寫廢文」的心情來面對,果然只消一個蕃茄鐘時段(25分鐘)就寫了近四百字了,按照這個速度,只要三至四個蕃茄鐘時段就可以完成書寫和修改文章的工作了。之所以決定轉換態度,絕不是因為不尊重這個專欄啊,事實上到現在為止每次寫的時候我都是以「日後收進書中都不會失禮」為目標的,甚至有點認真過頭;今次會這麼做,一則因為近月的古墓式生活實在乏善足陳,無甚可記之事,二則受太宰治啟發,發現原來只要臉皮夠厚,文章也可以很易寫。
因為自己本業是寫藝評,跟散文氣氛全然不同,有時逼近交稿日,就會臨急臨忙亂翻別人的散文以掌握手感。有一次,我為了這個原因而拾起《離人》,發現大作家太宰治寫過一篇隨筆〈義務〉,幾乎通篇在抱怨不知寫什麼好:「坦白說,我現在,對於要寫五張隨筆,深感痛苦。打從十天前,我就在想該寫什麼好。為何沒有推拒?因為受人之託... 在純文學雜誌寫短文是最痛苦的事。我是個很矜持的男人,區區五、六張隨筆中,我努力試圖把想法全部寫進去。那似乎難以達成。我總是失敗... 畢竟,我還沒有整理好心境,還不夠資格寫什麼隨筆... 自從回覆要寫後,整整十天,我一直在取捨該寫的材料。不是取捨,是一直捨棄。那也不行,這也不好,一直拼命捨棄,最後終於一無所有。 」
這樣嘀嘀咕咕的就寫完了一篇隨筆。看後真是啞口無言,心想這個男的是什麼一回事?既然寫不出來,那就老實說寫不出來不就好了,這樣子明目張膽地呃稿費,居然還有臉裝得很委屈的樣子,自稱「很矜持的男人」,實在看不出來哪裡矜持。
奉行享樂主義的背德無賴,我願意尊重,但是囉裡囉唆婆婆媽媽的廢男就真的沒辦法。
後來一想起太宰就來氣,但想著想著又有點疑惑,會不會寫廢文其實是某種測驗呢?也許,只有寫廢文也有閃光的才算是遠離凡庸之輩的一流寫者?
無論如何,我這一篇就算減去前面的引文,字數也已經夠了,可以收筆了。我認為我才是老實又矜持的女人。
順帶一提,雖然第一次讀《離人》時憤而擲書,但是後來我發現第二部份「津輕通信」其實還是甚好的。看來廢男太宰也不是一無是處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