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度年華．廿八】林徽因：搶救建築，理解死亡

1932年，林徽因，28歲。

講起林徽因，不少人首先先想起詩人徐志摩的意外死亡：1931年11月19日，他搭乘中國航空公司清晨八點的飛機由南京北上，飛機在大霧中觸山後墜落，不幸罹難。林徽因與徐志摩有非常深厚的交情，兩人曾在泰戈爾訪華時，共同演出泰翁詩劇《齊德拉》（林飾公主齊德拉，徐飾愛神瑪達那），在文學創作上也惺惺相惜。

徐志摩的去世，對林徽因造成不小影響；其中一個原因可能是，當年徐搭上飛機，正是要前往林徽因在北平的「中國建築藝術」演講。兩人的關係一直撲朔迷離，其實早在1928年3月，林徽因已與建築家、學者梁思成（梁啟超之子）在加拿大結婚。同年，林與梁回到中國，並在瀋陽的東北大學創建了建築系——中國的第二個建築學系。此後，兩人一直致力於「搶救」古建築文明。

1932年對於建築師林徽因而言，是相當重要的一年。加入以古建築研究著稱的中國營造學社不久後，28歲的林徽因在《中國營造學社彙刊》上發表了自己的首篇中國建築史研究論文：《論中國建築之幾個特徵》；同一本期刊上還有梁思成的論文《我們所知道的唐代佛寺與宮殿》。這兩篇文章具有相當厚重的歷史價值。

兩人之間的感情可是推向了學術的高度！《梁思成與他的時代》作者朱濤曾指出：「梁文是歷史性的，重點在『整理國故』，為他們即將大規模展開的中建史研究確立了一個終極目標——向後回溯歷史，直抵唐代建築的高峰；林文則更富理論性，在總結『中國建築』的原則基礎上，立意指向『再造文明』。她為中建史研究確立了另外一個終極目標——向前推動歷史，催發出中國現代主義建築。」

林徽因測繪工作時的影像記錄

雖然兩人的感情與學術生活令人羨慕，但據梁思成續絃妻子林洙的記憶，這一年也曾發生過「第三者插足」的意外事件：「我（梁思成）從寶坻調查回來，徽因見到我時哭喪着臉說，她苦惱極了，因為她同時愛上了兩個人，不知怎麼辦才好……我想了一夜，我問自己，林徽因到底和我生活幸福，還是和老金一起幸福？我把自己、老金、徽因三個人反覆方在天平上衡量……過幾天徽因告訴我說：她把我的話告訴了老金。老金的回答是：『看來思成是真正愛你的，我不能去傷害一個真正愛你的人，我應當退出。』從那次談話以後，我再沒有和徽因談過這件事。」老金，指的就是終身未娶的邏輯學家金岳霖。雖然不少學者都曾指出林洙對於林徽因的表述多有偏頗，但金岳霖與林徽因之間仍是存在公認的曖昧感情。

左起第二：梁思成，第四：林徽因，第五：金岳霖

此事過後，林、梁二人繼續進行古建築的實地勘察、測量與整理工作。據載，兩人在1932-1937年間測繪整理了200多組分布於各地的建築群，完成測繪圖稿1898張，留下一套研究中國建築的珍貴資料。1937年林徽因與眾人赴山西考察，確認了五台山佛光寺為唐代木構建築遺存，打破了日本建築學界關於中國沒有唐代木構建築的斷言，對於中國古代建築發展脈絡的整理也有相當大的影響。

後人十分著迷於林徽因的感情生活，但對於其生平所作之工作與學術的探討卻寥寥。眾人皆道「人間四月天」，卻很少人提起，1932年的中元節，林徽因還曾寫過一首名為〈蓮燈〉的詩，詩中「亡魂瀰漫的夜色與悲哀，在此刻為『一剪光』所聚攏，照耀，對友人的懷念被最大程度地轉化為一種自證」（張定浩評）：

如果我的心是一朵蓮花，

正中擎出一支點亮的蠟，

熒熒雖則單是那一剪光，

我也要它驕傲的捧出輝煌。

……
算做一次過客在宇宙裡，

認識這玲瓏的生從容的死，

這飄忽的途程也就是個——

也就是個美麗美麗的夢……

搶救建築，搶救歷史，也是延續眾多無形生命的一種方式。林徽因這份認真而能穿透生命的能量，不才更值得人們去談論？

1932年，林徽因，28歲。距離與梁思成共同編著《全國重要文物建筑簡目》，尚有1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