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今天怎麼說》:隨時隨地揀你舒適空氣 ——訪導演黃修平 演員鍾雪瑩 吳祉昊

專訪 | by  姚嘉敏 | 2025-02-20

以兩隻手指指向眼睛,雙手手掌向天作出上下擺動的動作,然後右手穿過呈半圓狀的左手並開出一朵小花,最後伸出食指左右搖擺,這是《看我今天怎麼說》的手語,電影說的是一個關於聾人的故事。


故事以聾人的角度出發,講述三位聽障青年因生命中不同的選擇而走上不同的道路,並形成各異的生命態度,最後因手語而相聚,通過三人的相處和故事引伸出不同的討論。


五年前的一次對談


根據一份 2023 年的資料顯示,香港現時有 479000 名聽力有困難人士。聾人雖然是香港社會的一部分,但主流社會對他們不大熟悉,得不到太多關注與理解,甚至不怎麼了解他們的文化。導演黃修平希望藉着電影,純粹地講一個聾人處境的故事。


提及《看我今天怎麼說》的構思過程時,黃修平向我們分享了五年前與思言(電影編劇之一)的對話,當中提到一個關於聾人喜歡潛水的故事。陽光灑落海面,光線散進蔚藍的海裡,形成一道道柔和的光束,身體被水溫柔地包裹著,在廣闊的大海中無拘無束地暢遊,用手語在水中談天論地,無所不談。黃修平形容,那個畫面「有啲 Fancy」。不過,單單的 Fancy 未足以化成動機,而是在他心中留下一點點悸動。


假若今天你是一名聾人,而世上有一個法寶可以令你立即變成健聽人士,你會使用嗎?


有一部分聾人的答案是否。「呢個答案好震撼、令我有好大嘅衝擊」黃修平回想起那刻的激動,他接著道,「當然我知道並不是所有聾人都咁諗,而這件事的背後觸碰到甚麼係做真正嘅自己、甚麼係融入社會同大家溝通」。因為這個答案,他決定要拍一個關於聾人的故事,並開始進行資料搜集。


五年後,黃修平交出作品《看我今天怎麼說》,向大眾展示他的成果。


世界末日前,創作一部這樣的電影


《看我今天怎麼說》在將於4月27日舉辦的第43屆香港電影金像獎中獲得七項提名,當中包括「最佳電影」。在電影的首映會上,黃修平表示這部是他最滿意的作品。


但最滿意,並不代表最自信。


從《魔術男》到《狂舞派》到《那一天我們會飛》到現在,黃修平一直在創作路上尋求突破,令他開始思考「假如聽日係末日,我想留低一套咩戲比呢個世界?」再加上近年社會發生巨變,世界崩壞,令他更感受到做好事的重要性。


「今次我對自己的要求十分嚴格」黃修平說道,之後又補充「但係咁嘅情況下拍攝時,我並不是信心十足,反而係最徬徨。」


電影以聾人的角度去看世界,但作為一個聽人,黃修平坦言不論在意識形態上抑或實際拍攝上需要考量的事情更多,例子之一是電影片尾主題曲的謝幕動畫,原本只有手部的郁動,但後來她太太指出「表情也是手語的一部分」,認為歌詞的作用是溝通,與電影戲名的 Logo 不一樣,所以一定要加上表情,才成就了如今的版本。「在好多地方都有類似的經歷,做了唔啱又再調校的過程。同理心講就容易,但實際做的時候,有很多方面要照顧。」在修修改改的過程中,黃修平表示自己都盡量去蕪存菁,向觀眾呈現最好的作品,他亦慶幸成品自己十分滿意。


電影中有不少手語對白,亦有不少聾人演員參演,飾演 Alan 的吳祉昊(Macro)是三位主角當中唯一的聾人及素人演員。第一次做演員即上大銀幕,加上要對住游學修和鍾雪瑩兩位經驗豐富的前輩,少不免會有壓力。而 Macro 就認為演戲要呈現心中所想是最難,「有時候想像到的東西未必咁容易說做到出嚟」他笑道。


鍾雪瑩憑藉素恩一角勇奪第 61 屆金馬獎最佳女演員獎,實力備受認同。在演繹聾人角色時,她直言覺得手語是最難的部分,「因為聾人天生口語表達好好,有感情、有表情,要表達得好好難」,不過,劇組有不少聾人演員,亦曾與不同聾人朋友作交流,鍾雪瑩通過觀察以及與他們相處,慢慢去了解及學習更多聾人的文化,從而更準確去演繹角色。


可以選,我可以選甚麼?


數據顯示,在 479000 名聾人中,當中約 3000 人(約6%)表示手語是他們日常生活中使用的語言。除了手語外,亦有不少聾人會選擇使用助聽器,又或者用人工耳蝸,甚至是接受口語教育,並進入主流社會。戲中的三位主角各自代表了不同的群體﹐子信(游學修飾)以聾人為榮,日常生活中均以手語作為主要語言;素恩(鍾雪瑩飾)則從小被母親要求學口語,並禁止用手語﹐以便更易融入所謂的主流社會;而 Alan (吳祉昊飾)則游走在兩者之間,既可以口語與聽人溝通,亦會打手語,成為兩者之間的橋樑。


顯然,現實狀況不如電影般三分,每個人背後都有不同的成長背景、環境與考量。


Macro 在兩歲時時因基因突變確診耳聾,自小在「手語雙語共融教育計劃」的學校中成長,有一位手語老師及一位口語老師同時上堂,他十分感激學校平等的環境塑造出他開朗的性格。對於香港聾人社群的狀況,他表示不敢一概而論,「現實中確實有不少聾人似素恩般選擇進入主流,但更值得我們思考的是背後的原因」,他認為這現像源自於選擇及資源不足,「在資源和金錢有限的情況下,(共融)計劃只能夠覆蓋一間學校;所以有些標青的人會選擇去比較好的中學,但學校又沒有手語。聾人面臨的是一個魚與熊掌的局面。」


現實社會中,有子言、有素恩、亦有 Alan,但更重要的是人還有更多不同面向、不同可能性、不同性格,因此形成一個又一個獨一無二的個體。「在不同的成長階段中,我們都需要作出許多選擇,有人會同你講點樣做最好,細個以為只可揀一樣,但大個後慢慢發現可以揀好多樣。」鍾雪瑩緩緩說道,「聾人文化嘅身份認同不是單一的。你可以用助聽器、可以用人工耳蝸、可以淨係用手語、可以淨係識口語、可以對文字理解無咁深入,但都可以全部都識。」


「身份不是單一的,所有文化都係。」她最後補充。


正如電影主題曲 “ What If ” 的結尾所言,相信每個聾人都只是想「可以選,我選自由自在」。


鍾雪瑩

Hair:Hillnex Lee

Make up:Cathy Zhang


場地提供:The Mira Hong K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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