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很多人離開,有人卻選擇回來。Lyman Heung,香胤宅,當初為表演夢遠赴美國,終於登上紐約百老匯大舞台,卻在一年前回到這個彈丸之地參加《全民造星5》。節目評審、主持多次疑問:為何你來香港?他用半鹹淡的中文說:幾歲時我看郭富城、梅艷芳,I’m thrilling that I come from this same place and I hope I can be part of them. 然後他雙眼直視鏡頭,真誠微笑: I’m ready to give it my all.
於是我們看到了,他在窄小的造星舞台併發的生命力,激烈旺盛、節拍強勁的拉丁舞,未必是香港觀眾常接觸的表演,卻一鳴驚人,以三盞藍燈晉身下回合,最後更贏得冠軍。四月底,Lyman將與《全民造星》的導師German(張銘耀)共同創作,舉辦首個個人舞蹈劇場《Unspoken》。German半說笑地形容,「Lyman好像Captain America,有著龐大的力量,直升機明明已起飛了,他依然不放棄,呀——拼命拉著。」多得Lyman拉住自己,互相補足之下,促成這次創作。
訪問當日,Lyman為了讓筆者坐得舒服一點,竟擱下吃到一半的飯盒,主動把房間另一端的椅子拉過來。在場工作人員都笑了,似是對Lyman的親民見怪不怪,Lyman的give it my all,的確明亮而溫柔。
表演是為了與人連結
Lyman在夏威夷出生、香港長大,自小活力十足,9歲時獲獨具慧眼的老師選中演出音樂劇《The Pirates of Penzance》,初次表演難免緊張,老師卻給他信心,告訴他「你有那種能量,你可以做得到。」收穫到掌聲,也勾起了表演慾,11歲他試學拉丁舞,起初對緊身deep V、顏色搶眼的拉丁舞衣有點抗拒,後來母親鼓勵他接觸更多舞種,找出自己的喜好與風格,慢慢跳出本我,更四出參賽。
但現實總是殘酷,以表演維生不易,Lyman曾聽從父母建議,到夏威夷就讀酒店管理,但立志成為表演者的他,終究無法放棄夢想,又回港就讀演藝修讀音樂劇場課程,再赴英國修讀戲劇及劇場藝術,畢業後更前往紐約闖蕩。年少總是任性,Lyman回憶當時抱著「Who don’t want me?」的招積心態,結果馬上被「冚幾巴」,試鏡都以失敗居多。後來千辛萬苦成為了百老匯音樂劇《Chicago》演出成員,卻遭逢疫情需停演。輾轉之下,他再次豁出去,回港由零出發,參加《全民造星》。追夢路上波折重重,但Lyman是善於鼓勵自己的人,在迷失時總提醒自己不要忘掉表演初衷。「I just want to connect with people. Not all of them, but at least some of them.」他說得平淡卻具力量。
在一個個修羅場中,重拾自己的節奏
連結是雙向的。Lyman一直在美國人與香港人的身分認同之間搖擺不定,但造星過程中,因為收穫到很多愛與支持,決賽當日他自言「感覺對香港as a home的感覺firm咗」,更反問觀眾,We will see if i can stay here in Hong Kong?
其實Lyman的「出道作」正在香港。Lyman的爺爺香海是香港演員,曾出演過百齣電影,Lyman回憶看過爺爺演的《細路祥》很是喜歡,而他也曾與姐姐參與RTHK《柏林週記》拍攝,當時他只是個小嬰兒。事實上,Lyman父母的工作亦與舞台、製作相關,或因如此,Lyman自小就對表演很有興趣。
回港後,Lyman一直在調整自己的節奏。在美國,他的時間表十分規律:健身、教跳舞、試鏡,日復如是。《Chicago》每天排練八小時,要求絕對的紀律,「每天都有指定的新練習,走位要十分精準,唱歌咬字要很硬。雖然不會超時,但一定不能遲到,我試過遲到兩分鐘就收到report card,只要遲到三次,無論你是多好的表演者,you are gone。」從一個修羅場走到另一個,Lyman形容《全民造星》是另一種chur,時間改由自己分配,「不理你瞓幾多、用幾多錢,沒有場地就在街上跳,總之在限期前要完成。不過我覺得美國與香港一樣,對表演都很passionate,都是希望追求好的表演。」比賽結束後,Lyman試圖開拓不同的面向,去學唱歌、戲劇、跳舞、中文,卻仍覺未夠自律。乍聽之下,以為Lyman是喜歡「自chur」的人,他卻笑言自己可以很「Peh」,「如果沒有目標,我可能會每日食菠蘿油、食pizza、打機。但有目標我就會很discipline,食少餐都無所謂。」
在未能完全適應香港市場,發展方向未明的狀態下,Lyman慶幸《Unspoken》讓他找回目標。「我希望透過這個show表達自己或很多人都有過的struggle,那是感覺與一個地方格格不入,感覺自己與他人身處 two different places,不知如何make things work的狀態。Of course this sucks,但我覺得,適應是過程的一部分,只要我們一直願意去溝通,keep talking,或許真的可以找到出口。」
失去很可怕,但亦會有所獲得
舞蹈劇場揉合舞蹈與戲劇,表演元素更多樣,強調內在的情感表達之餘,亦蘊含戲劇的張力,每個律動都別具深意。創作過程中,Lyman最常被導演German問到的,是他因何而舞。Lyman本來習慣跟隨音樂節奏起舞,「的架的架」,他哼起一個節拍,身體已跟著搖晃,「但這時German就會問我,你到底想表達甚麼?不要serve the music,找到主題,音樂和舞蹈自然會出現。」Lyman於是發現舞蹈與戲劇可互相補足,「跳舞比較external,讓人感受自己的身體,如何一層層發力,drama則比較internal,會問很多Why,讓人一層層了解自己。」
為了這次演出,二人可謂推心置腹,掏出自己最脆弱一面,互相探問對方:當你失去所愛,一切價值都被摧毀了,你會如何?German自認灰底,坦言從小到大都很討厭自己,幸好身邊的伴侶是韋羅莎,「她總是提醒我,人可以笑、喊,有情緒。漸漸我從她身上偷取了很多東西,若有一天她離開了我,我真的不知道可以怎麼辦。我想我會有幾年時間不再與人說話,然後一直自言自語。」Lyman則發現自己一直以來只懂得給予,其實內在空空如也。「當對方want something,我會盡力給予,不停做做做。若我的伴侶有天離開了,我想我會盡力做她想我做的事,照顧我們彼此的家人,然後當我發現我做了那麼多,she is still not here,我就會崩潰。原來I got nothing.」
復原需要漫長的過程。German繼而說,他首先會發揮演員的技能,抽離地觀察自己,然後回歸最基本的生活,由吃飯、穿衣服開始,一步步重新組裝自己。Lyman則坦言,他會把身體所有能量耗光,跑得越快越好,甚至抽筋的地步,再慢慢與周邊的物件、與自己連結。「然後我想我會走到鏡前和自己說話,我覺得對鏡自言自語有一種bluntness,當你望著鏡,你會覺得自己有很多imperfections,而我希望catch that moment,因為那才是真正的自己。你想自己完美,其實是因為you feel like shit,那麼我的做法是,talk about it,問自己:How do you feel today?」
或許是經過無數次這樣挖掘與對話,二人終想到以lost love為主題,安撫一些自覺失去動力,甚至產生自毀傾向的人。這恰巧與Lyman最喜歡的電影《女人香》(The Scent of a Woman》互相呼應。電影裡,因意外事故導致雙目失明,繼而萌生自殺念頭的退役上校,遇上一位正直善良的中學生照顧者,最後重拾自信,接納自己的缺憾。Lyman解釋,「上校失去了視力,卻得到了senses;他失去了愛自己的能力,但卻從照顧者身上得到愛。《Unspoken》也希望探討類似的主題:How we lose something that is so precious to us. When it’s gone,我們可否找到別的代替?其實那不會是代替,不是takeover,而是找尋新的東西,繼續走下去。」German補充,「我們時常要面對失去,那是人生不能避免的課題,但其實不用怕的,因為我們從來都是因為失去而有所獲得。」
引用《女人香》的經典台詞:「If you make a mistake, get all tangled up, just tango on.」黑暗中,我們仍能一直漫舞,轉身,後移,修正又踏前,又再跳出新的舞步。
Unspoken
Lyman 香胤宅 個人舞蹈劇場 《Unspoken》
繁囂中的寂寞 沉靜中的聲音
以心代替耳朵 用身體代替語言
將沒有說出來的聽得更清楚
從《全民造星V》的舞台,走到街上,捕捉一幕幕都市人的內心世界,以舞蹈、音樂、錄像和舞台效果帶領觀眾走進一個充滿強烈色彩、澎湃情感、撕裂矛盾的獨特世界。
講述一個關於失去愛,失去生存意義,站在陽台上命懸一線的故事。
【2月23日起 GOODSHOW 公開發售】
日期:2024年4月26-28、30日及5月1-5、10-12日 晚上8時
地點:香港藝術中心 壽臣劇院
票價:$1,080*/$580/$380
購票連結:https://www.goodshow.club/shows/unspok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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