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路人詩輯：我們會一輩子遺憾／如果我們沉默

6月9日
◎ 英培安

2019年6月9日
我們看見憤怒的水滴匯集成洪水，迅速淹沒
河床兩岸；有如
百萬人群灌進
整條大街

水滴說
是的，我們只是一滴水
從未想過要與人爭鬥，只想捍衛我們
本來擁有的自由呼吸
因為他們違背承諾
摧毀我們的生活
奪走我們生存的空氣

水滴說，我們知道
我們單薄微弱，我們的抗爭可能
很難改變甚麼
但是我們會一輩子遺憾
如果我們沉默

現在，水滴說
全世界都看見
微弱的小水滴展示的團結
與勇氣，以及
堅韌的力量

全世界都知道
他們奪走我們
本來擁有的自由呼吸
他們違背承諾

11-6-2019

在家中嗅到催淚煙
◎ 劉偉成

那縷扣喉的鈎，源自想像的幽林
隱沒着少年獵人的身影
他要以狼血描亮圖騰褪色的目
在經驗的一頭則是做夢的古鎮
凹凸粗糙的石板路上
他以沙啞的喉音喊：「狼來了！」

少年獵人和老更夫並不認識
彼此隔著一片記憶的檔板
一層板一重山，山的一邊，迷途獵人
對著火堆發獃，火光餵飽視網膜的細胞
盲點依舊餓得足以吞下全世界
簇新的槍枝跌落，在他的腳踝開寂寞的盲瞳

山的另一邊，在滿佈蛛網的小屋內
老更夫默默擦亮算命鑼，無論如何使勁
常敲的中心依然最光最亮，他繼續呵氣拭抹
鑼，像狼對月的炯目，吸攝他僅餘的青春
他踏過高高低低的石板路，鑼
像夜裏的太陽，一響鑼一道光

少年獵人和老更夫從不認識
一天晚上，他們聽見哭聲沿山勢攀升
差一點便敲着天上皎亮的鑼
哭聲的旋渦硬化為樹托起許多的巢
獵人舉槍，把子彈卡勒上鐺
因心冷而凝結的墨，在我的血脈裏啟航

來吧！狼！唯若你敢於在我跟前
以銳目睥睨蒼天棄你於荒野
否則我絕不饒你於槍下，唯若你把孤絕的身影
隨噬咬注入我的筆管，從一個夢流到另一個夢
沉澱為眷戀的頁岩，否則槍管扭曲為迷途
將沉默困頓成超升的煙

狼來了！狼來了！如果狼真的來了
他們還在沉睡，那怎辦？還是響鑼吧！
儘管招來驅趕的水炮，甚至復仇的棒打
我都含淚領受，每一聲梆聲
都是我真心的相信，穿過高高低低的小徑
在空谷中迴盪，讓狼以盼望創造孤獨

在一片催淚的黑暗中
嘭嘭，一重板一重山
噹噹，一重山一重板
少年獵人和老更夫，就在今夜
在哭聲樹的空巢下
推敲彼此為何似曾相識

寫於23/08/2019

九龍城往北角的船上
◎ 璇筠

謝謝天空依然廣闊
謝謝海洋依舊深邃
謝謝夕陽竟然明亮
謝謝大廈依舊美麗
謝謝你沒有跟我割
我也不會跟你割。
我們要一直交流交匯
有時我是洶湧的海
有時你是尖刻的石頭
時間走過珍珠流血
但是我們仍要一直交流交流
就像明天會有新的太陽
直至 某天
我們彼此原諒

20190815

〈本文內容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並不代表「虛詞．無形」及香港文學館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