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其實我大多數的酒都是一個人喝的,正如我大多數的酒詩,都是「求其友聲」。
喝醉的時候,我會寫詩給已經不存在的人,他們是我的「理想酒友」,就像寫詩的人期待「理想讀者」一樣。
但這種期待,又暗藏著對孤獨的執著。切格瓦拉去世四十週年時,韓國木雞劇團來香港演出《切格瓦拉》,當晚看畢我寫了一首《寫給切的飲歌》,最後一段是這樣的:
「天上落下酒一埕,酒碗撞向彼此頭顱粉碎了——
這是『孤燈一盞不歸路』,墓誌不載——
何謂『濺血五步我是誰』?酒鬼不問——」
可見我之孤陋固執頑劣也。
1
一座廣場在猜一朵花的名字,
追問它的魂魄愛上了誰。
問題還沒有答案
紅衣的騎兵已經從蛛網上墜下。
在一片血雨中斬碎春韭與黄粱。
那些你以為是酒的,是十觴仇。
十觴也灌不醉這些山這些川,
歲月長,劍茫茫,祭如釀。
2
昨夜雪砸響了帝都,
昨夜雪可安慰帝都?
外省人不在乎。
無情在遊戲著雲雨
仙侶能飲下這杯虛無嗎?
雪也不在乎。
雪不解語,殷殷點燃了血
照亮這夜像金箔裹
的朱古力死者。
(某一個熱鬧聖誕夜)
銜枚疾走的鹿人
平生的意義約等於平蕪。
3
夢不外乎巨輪
傾側,醒復醉
江湖不外乎蘆葦
眉目斜挑,催上路
太少人不說話揚髮受戮
太多人浮沈,壺中躍躍
萬籟嘈切,唯有雨聲真實
萬手換盞,唯有山色不改
封神榜上
從無人歸來
4
當夜暴烈起來的時候
我想起那些沉靜的酒徒
他們的一腔熱血
蒸發如烈酒。
星星長出了白髮
獨角獸生下我
磊落的依舊是青山
醍醐鳥憑空虛構。
陰陽兩界迢遙
怎能蓋一座化城做橋呢
書劍又何為編舟。
香江夜半秋,樽前幾人老
醉掉的只有墨。
我們如釋囚,鬼打牆。
酒難如礦難。
春山如夢,夢見一休。
2021.1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