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梨〉@曹疏影

畫一棵樹給你，

陰影可不變嗎

可邀你來

一隻梨的內部嗎

他們要我承認——

我們的世界不再回來了

梨子捧出糖

回饋這秋光

可我還是想回去……

去見到你，

把砂糖沾滿你嘴唇

他們收走日光

我們捉住鴉

他們收走月光

我們拎出露水

我們從此說話輕輕的

像劫後餘生就該有的樣子

那麼多鬼魂，附在你我身上

他們的傷口塗滿梨子的糖

溢出在秋天

〈摸象記〉@李盲

1

芝麻入水，你先拿鏡看

見左岸的風細成頭髮

和尚與寵妃擦身而過，茶花開

空門內不設窗

你有多少光陰在失眠里浪費

就有多少黑的溪流養我的泉眼

一雙眼珠獻予檀香爐

待春謝，待夏謝

音信作灰。這麼無聊

你舉起竹竿上路，打落一樹芒果

2

不存在微笑，擱淺於流岸

暗泉與死火相逢

倦鳥最後一次高飛不知還

天眼追焦，看你一臉豹紋坐在枯木上

暮色漸淡，你錯過出殯吉時

便要與薄酒和假鬼作伴

望著春風走入內心深處

從右耳旋里探出一剪梅

3

少婦，空槍，勸夕陽投降

隔夜情不隔火，易出血。把一條青春脈

由內而外地清熱解毒，清空房間的飛鳥

窗簾故而寂寞，扶同樣空虛的風

起舞，跌入來世的陷阱。一瓶金線菊

你放在緊鎖的窗前，它什麼也看不見

你對拍白馬而過的王子膛上真子彈

所有人都不敢進你的暗門。傍晚

你打出一身冷汗，乾透於最後一槍

一名老妓落馬，死在歸途的最後一公里

4

蛇婆吐信，墨水染紅金妝紙

這麼多假設在煙霧裡倒立

便不差你一個吻。濕紅夜

薄酒溫薄裳，舊世紀的藤蔓包臀，曲線暗示

你是一隻古老的餓豹子，如果有一雙寶石眼

你會看到門縫里一輪落日倒向指尖

但你什麼都不會說，任由我們身上的所有秒針

在「可」和「不可」之間游移

5

見面，我們就要跳一種名叫「卡夫卡」的華爾茲

彼時，你是一本從未張開的聖經

身上所有動物都默不作聲。你手握三個玻璃球

唱片卡針時，你迅速將一個擲向天花板

另一個堵住我空空的眼膣

你死死地握住最後一個，風雨來不放手

樂曲停了也不放手，直到往事將我帶走

你朝空空的牆壁砸了過去

〈子彈不再飛〉@石堯丹

停止了

血止住了

子彈不再飛了

野獸愛自由

奔跑在野外、在公路、在城市

秋葉離開樹枝

塵埃飛揚到半空

嘗試擺脫尾隨沉重的黑影

大抵是對自由的渴望

而背後，牠的血歇息了

乾如一面紅旗

在嘴角，卻沒有升起

黑色的眼珠

和我們一樣

可是死去了

那憤寂的空洞中

藏着淚光，靜如鏡

讓那眼神記錄死前的一刻

在鎗口端一股

暴烈的白煙

瀰漫成一幅白布

掩蓋倔強的殘骸

子彈不再飛了

自由止住了

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