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木頭小春

上年春天，做狗場的朋友拜託我暫時代養一隻害羞的柯基犬，狗場太多狗了，又剛好來了這麼害羞的狗，實在不太合適，就幫忙一下吧。

狗場好像比我上次來的時候，又更多狗了。大狗在室外追跑叫鬧流口水，雖然有不少樹蔭但仍然是很曬很熱，狗腿間有曬乾了的狗屎和滾熱的沙塵。朋友著我去室內看小狗，說是放飯時間，可以看到牠們快樂的樣子。果然，未進門口已經聽到狗們指甲在跑的爪聲，頻密得似炮竹一般十分搞笑。而角落裡，有一隻沒有衝出來的柯基，笑咪咪脷伸伸的坐著，她就是小春。

記得小時候曾以為柯基是發育不良的牧羊犬，模樣鼻子都好似牧羊犬，但腳短短的又傻氣，是不是發育不良了？然而小春當然不是發育不良，眼看還比一般的柯基要胖一點，鼻子面貌身軀都圓圓的，坐下來時兩隻手並合很斯文，摸上去好順，毛色又靚，又親人又乖，怎麼會來到狗場了呢？

「又是那些情侶要好時，女朋友搬了去男朋友家住還一起養了狗，但買了又不理，都是男朋友的媽媽在照顧。好了，分手了，一個拿單出來說想帶走就付錢，一個說禮物出門不能回收，一個又回說一直都已經沒有收你租啊住了這麼久xyz⋯⋯」

來了狗場，不知是害羞還是怕嘈，還是被其他狗欺負過，柯基本性應是活潑愛動兼頑皮，但小春偏偏木頭一般，常避開一切，自己在一旁呆呆悶悶的，溫柔沉默得看上去像有一點憂鬱。幸好她不怕我，當日就帶回家去。

讓她住在園中湖邊上的紫菱州小屋，希望陽光和風能蒸發她的憂鬱，柯基的本性應該不是這麼呆的吧？朋友說小春在寵物店時，和她姐姐一起過一陣子，姐姐大元十分聰明，會聽好多指令做好多動作，而被權貴買回去了，但小春就老實得連小鳥小蟲都能欺負她。

上年秋天的時候，幾個朋友來了花園開大閘蟹大會，所有動物都出來玩，有的討蟹吃，有的把玩菊花，跑呀睡呀曬太陽。而我就像平日一樣，特地留起一碗給二木頭小春，否則又會被別的動物吃光光，遠遠見到她傻傻的弄得身上都是刺毛植物種子，一直在轉圈想要擺脫都不求救。我立馬回屋找工具，出來又不見她了，就從低靜處去找。

見到花蔭前排了一小排點點茉莉花，花蔭下是小春並合兩手歇著，這是我對她最有印象的一個畫面，這麼乖巧這麼老實。

那次大閘蟹大會後不久，小春突然被之前的主人要接走，是和女朋友復合了還是甚麼？他本來就只帶小春去狗場暫托，突然就拿著單據當令箭的急急要狗，他們之間的瓜葛我亦無權過問，就眼睜睜看著小春乖乖不表態的被帶走了。

另一個秋天來到，紫菱州小屋旁花朵搖搖落落，打掃著小春住過小屋的落花和樹葉，在手機翻看小春相片，想到她之後的遭遇，心中就唸起了兩句：

池塘一夜秋風冷，吹散芰荷紅玉影⋯⋯

小春被新主人凌虐至死的事上了新聞，有說是小春舊主人以狗還債，有說是分手女友遷怒於狗變成出氣袋，相片即使打了馬塞克仍然很恐怖。

小春呀，作為寵物也許是很乖巧聽話，但我希望你能有作為柯基作為狗，動物般的活潑和本能，有自己的幸福。

小春安靜的性格，多麼像《紅樓夢》裡的迎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