説不出的未來——記《永劫回歸的幽靈》

如是我聞 | by  王佳文 | 2022-09-10

「有個貴族朋友在硬幣背後,青春不變名字叫做皇后。」——《皇后大道東》


今日(9月9日),睜開眼,鋪天蓋地的新聞湧到眼前。早前光影作坊舉辦了展覽《永劫回歸的幽靈》,藉著這個特殊的日子,筆者決定探訪這個魂牽夢縈、亦真亦幻的時空展廊。


策展人盧燕珊藉由阿爾及利亞哲學家創造的「魂在論」,重返1982年的現場,到達遠在(卻不遠)的2047,讓觀眾在歷史的甬道中進退自如/兩難。展覽展出了九位藝術家的作品,分出三個時空通道:1997、1982<>2046、2047。在這幾個香港的關鍵時刻,藝術家用若干日常化的現場作爲回應。


進入展廳後,首先在左手邊見到的是劉博智的九張《九七街頭人像》,被拍攝者站在一塊白色窗簾卷前,有的是木然的表情,有的乾脆遮住雙眼,身著印有「bye-bye UK」的T恤。這塊白色的背景,不大不小:既不能遮住背景,又在黑白相片中格外顯眼。在臨近大限的最後時刻,突兀的白,托起了尷尬的身份狀態;在嘈雜的人群前,在國殤之柱前,這塊白,仿佛可以接納香港人對於「七一」最混雜的情緒。


旁邊,一副攝於1981年的黑白影像赫然在目——黃大仙天台的鐵皮屋裏,一方小小的黑白電視中,播放著查爾斯王子大婚,英女皇在露台上揮手。攝影師的原意是透過影像,反映殖民地的蟻民生活。就在拍攝這張相片的第二年,1982,正是香港準備進入大變之時。電視熒幕上的皇室影像,在今日觀看,更帶給人一種時代落幕之感。


策展人用一句「陰魂不肯散,必然和歷史有關,但不會過期」來概括展覽,最應主題的作品之一就是伍又青的《狂喜》。進入展廳之前,筆者瀏覽參展人訊息,發現他的姓名被框起,藝術家分享會的講者名單,竟也有他的名字。莫非在佈展期間藝術家突逢不測?隨著進入展廳最深處的角落,這個疑問有了答案。


伍又青生前是一名自由攝影師,1997年7月1日,他遭一輛的士撞倒,後重傷不治。他過世之後,思念愛子的母親找到靈媒,與之對話。靈媒在七一、國慶之時,上街攝影,捕捉普通人的歡欣雀躍,由此集成《狂喜》。在展廳角落的檯面上,放著這本相簿,正紅色的封面,燙金的兩個大字「狂喜」躍入眼簾。伍又青藉靈媒Polaroidie之口說:「香港只剩軀殼,祖國先係靈魂,回歸即係鬼上身,非常值得驕傲。」他又藉靈媒Kodaka之口,一字一頓地說:「我生是香港人,死是中國鬼。」


相機初被人發明時,被認爲可以攝取被拍攝人的靈魂。那麽,如果拍攝者也是附著於他者的靈魂呢?在循環往復的靈魂交換中,歷史被呈現、交換、重演。相簿中的人,露出興奮的笑容——脫落門牙的、手捧蛇齋餅糉的、身著「何君堯」字樣背心的,在奧運年、在「七一」二十周年、在每一年……他們的笑容透著詭異的弧度,連游行隊伍中的毛澤東像都挂著誇張上揚的嘴角。或許這就是靈魂攝取的靈魂?看著相簿的時候,右邊的墻上有一面鏡子,每一個坐在這的觀眾,好像也可以透過自己的輪廓,看到被鏡面捕捉的魂魄。


進入展廳前,回蕩腦海的是皇后大道;離開後,只有那首《説不出的未來》,再次串聯起過去和未來。


「昔日曾唱過那説不出的未來,但未來已變成一張合約。」——《説不出的未來》



香港是我家 親愛如爸媽 願有天凌晨在床頭遇見愛國的你 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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